它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儿,一眼看过去难免让人有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感。
但它比所有的亭台楼阁都要高,高得人能一眼看见它。
故而这种形影相吊之感也成了一种难言的美丽。
“不用担心。”段馡轻声说了句。
雪琴没有听清楚,倒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处的摘星楼,更加疑惑了,“您方才说什么?”
菟丝花也好,苍鹰也罢。
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都是要靠自己去摸索的。
苍鹰纵然能翱翔天际,菟丝花也能把自己的柔弱练成束缚的利器。
万事万物,终究是有两面的。
段云芝走了同书里一样的路,但结果究竟如何,谁又能早早下定论呢?
似有所感,段馡指尖轻轻颤动一下,朝身侧那条花路看去。
有个单薄的背影,在薄雾里渐渐走来。
“姑祖母。”
段姒姝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沉而闷,仿佛无时无刻不是藏在壳子里。
她静静站在那儿,从渐渐散开的薄雾中露出来的脸上,有一点未散的警惕和抗拒,于是这张木讷的脸陡然就生动了起来。
“你来迟了。”段馡看着她,似笑非笑。
段姒姝沉默一瞬,脸上的警惕和抗拒就跟墨汁滴进了清水里似的,扩散开来。她连眼睛里都呈现出了鲜明的色彩,是一种厌恶夹杂无奈的神态。
最终,她抿着嘴,皱起眉,“请姑祖母责罚。”
“确实应当罚,”段馡眯着眼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向段姒姝这个正主虚心请求,“姒姝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身后雪琴看着她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段姒姝吃了个哑巴亏的脸色,不禁心生了点怜悯。
……
段云芝快到琉裕宫的时候,身边的宫婢忍不住问她:“殿下,咱们好不容易和大长公主殿下关系好些,为什么还要来这琉裕宫呢?”
琉裕宫的人眼高于顶,以前她们巴结上去的时候没少给她们脸色看。
因为这话,段云芝脚步滞住一瞬,面色也复杂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当日观鹤亭上的那番话,她很显然就是被厌弃了。至于刚才姑祖母为什么还会同她说那么多话,并且接过披子,仿若两人之间什么龃龉也没有发生,这些段云芝都想不明白。
但恐怕也就这样了。
惹了姑祖母厌弃,她想要在这宫里好好过下去,就得找个新的靠山。
不过当着自己宫婢的面,她也不想说这些。只是随意道:“怎么了?从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看旁人眼色的事,我又没少做。”
说话间,到了琉裕宫。
宫门口的宫人纷纷打量她。
毕竟这宫里头来同大公主段凝华攀关系的人很多,形形色色的,这些守门的宫人也见了不少。
前阵子,这位三公主隐隐有靠上大长公主的趋势,怎的一转眼,这位就跑到她们琉裕宫来了?
那些守门宫人心里想着事,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蓉姑姑可在?”段云芝笑着问那些宫人,一边往那几人手里塞了点银首饰。
细蕊银花瓣的首饰,正是段云芝这个年纪戴的。她手里积蓄不多,只能用自己的首饰打通关系。
“在呢在呢!”长脸的宫婢堆着笑,把东西收起来,“您找蓉姑姑,要不,奴这就去给您找来?”
“有劳了。”
段云芝八面玲珑,就算是个守门的宫婢,只要对她有用,她就能奉上笑脸。
没过一会儿,那位蓉姑姑就出来了。她是琉裕宫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姑姑,与旁人不同的是她是少有的能与大公主段凝华说上话的。
“殿下。”蓉姑姑朝她行了个礼,没有半点敷衍,“您找奴,是有何事?”
段云芝今日来,不是光着手来的。她手中捧着一匣子,匣中装着一支镶了松绿宝石的珍珠卷须银丝簪。
这是她母亲李美人最宝贝的簪子,是当年第一次承宠后皇帝给的赏赐,也是段云芝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
她慢慢打开匣子,让蓉姑姑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一点珠光,从匣子中透出来。
而这位被大公主段凝华称为性情高洁的蓉姑姑,瞬间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