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夜,林墨夜……”明亮的寝宫里,只见那轻纱帐幔后面一名幼童好似梦魇一般嘴里发出轻声呢喃。楚静之觉得自己好似深陷在沼泽之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那股将她往下拉的引力。楚静之觉得很是懊悔,早知道这样,她不会拉着林墨夜去跳崖,她以为死在一起,就会一起走向黄泉路,踏过奈何桥,可怎知,死了之后她看遍生前往事,却找不到了林墨夜。 “公主,醒醒,公主,醒一醒……”朦胧中,楚静之感觉到了有人在叫自己,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她挣脱了那似沼泽般的束缚,朝着光影处看去。只见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宫女跪在了床榻前,低着头,双手有些拘谨的放在膝上。楚静之看着她,这名宫女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很陌生,在自己之前的人生里,如果说林墨夜是自己养的最忠心的狗,那这名宫女则是自己最得力的一把刀,一把最锋利,最顺手的刀。还记得她是父皇从暗部给自己选的护卫,只是因为自己得宠,被后宫之间的争斗所波及,父皇便从暗部为自己选了这么个人。暗部啊,呵,只有皇上以及下一任帝王才能够得知的存在。 “锦童,现在什么时候了?”“回公主,刚过丑时。”楚静之问完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锦童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在确定锦童已经下去了之后,楚静之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七八岁的容貌,不由笑出了声,对于自己死而复活,楚静之接受的理所当热。但是,转念想到林墨夜,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说现在的林墨夜是否喜欢自己,就说自己与林墨夜有没有接触都不得而知。印象里的第一次接触,还是两年之后的中秋,难道自己还要再去落一次水,然后被林墨夜所救?不过,林墨夜,光是这几个字对于楚静之都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想让楚静之放弃,在等两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楚静之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想着,上辈子的仇,在死之前都报得七七八八了,就连最后她都给莫皓哲准备着一份厚礼,还有那些人,她想就算自己死了,莫皓哲接下来的人生里,也一定会充满着乐趣!至于这辈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她的皇兄,能够登基成为皇帝。再者她和林墨夜的事,还是要慢慢来,她,一,点,也,不,急…… 清晨,楚静之听着外间的响动,她知道锦童已经收拾好了。果然,不一会,锦童就在门外说道:“公主该起了,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楚静之懒懒的应了一声,对于请安这种事她向来不是很在意,她的母后也从没强求过她。细细想来,当初的自己可以过得恣意妄为,任性潇洒,无外乎是有人爱着自己,帮着自己,而这些人,最后也都是因为自己而受到了伤害。 在路过御花园时,楚静之看到了鸢尾开的正是时候,便命人前去采摘。她记得母后最是喜爱鸢尾,她曾问过母后,百花争艳,各有千秋,为何独独偏爱鸢尾。母后当时的回答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中,母后看着手中的鸢尾,浅笑着,“这是你父皇当初还是太子时,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定情时所赠……”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楚静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锦童,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锦童在楚静之问话之前就已经遣人前去查看,这时,一个小太监跑到了锦童旁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就站到了一边。 锦童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公主,是一个小太监不长眼冲撞了如妃娘娘,这会正被训斥呢。”楚静之在听完后,思索了一番,“锦童,跟本宫去看看,是哪个小太监这么不长眼,敢冲撞了如妃。”锦童看了楚静之一眼,之后便低头应是。锦童在低头的瞬间掩去了眼里的若有所思,她不懂,为何公主从昨晚惊醒后就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但作为奴才,锦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知道怎么做才能活得长久。 “盛元长公主驾到。”小太监用他那特有的腔调说完这句话后,收到了楚静之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而楚静之则是想到了和林墨夜相处了那么多年,从没听他发出过这种声音,他的声音虽是细柔,却透着一股子清冷,让人听了并不会反感。而如妃在看到楚静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她眼里还未掩饰去的厌恶,还是被楚静之捕捉到了。或许整个后宫,楚静之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虽是公主,可也并不是唯一,但在小小年龄便被封号的,她却是独一份。 楚静之的封号是盛元,寓意为这个国家兴盛繁荣的根本。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当今天子刚刚登基时,内忧外患,可在楚静之出生后的第二天,漠北就传来捷报,戎狄被打退,失去的城池也收复回来了,而越城的大旱也被一场大雨而有所缓和。天子立刻找来老国师进行了一番深谈,再这过后,楚静之就被封为盛元长公主,加之这个女儿又是自己所爱之人生的,天子对于这个女儿的宠爱也就有目共睹。可也因为这样,楚静之在这后宫可谓是树敌众多。 按理说,楚静之应该先给如妃行礼,可奈何楚静之向来与如妃不对付,现在楚静之又仗着自己年龄小,更是不将如妃放在眼里,“这大清早的,如妃娘娘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就算这小太监有什么错,可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本宫记得父皇向来勤政爱民,这事若被父皇知道……如妃娘娘想来也不想惹父皇不快吧!”楚静之说完便朝着其中的一个小太监走去,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太监,只是她不确定而已,明明应该是两年之后才会遇到的人,为何今天就会遇到?难道之前中秋之夜并不是第一次,楚静之模糊的记忆里,确实有一段是自己像父皇告了如妃的黑状导致如妃被禁足了一些时日,难道就是今天所发生之事? 别的太监宫女看到楚静之朝这边走来纷纷给其让路,楚静之看着那名小太监衣服上的污渍以及从掌心渗出的血迹,不由得攥紧了手掌,跳崖前林墨夜也是这种样子,衣服上有着血迹,脸上的那道疤,楚静之好像魔障了一样,她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过去,眼前之人与林墨夜死前的样子重叠,直到指甲刺痛了掌心,楚静之才回过了神。 她挑起了那名小太监的下巴,让那名小太监与自己对视,楚静之在看清这张脸的时候,感觉嗓子好似有虫子在爬一般,她想哭,可又哭不出来。这是她的林墨夜,是外人看来她养的最忠心的狗,有多久了,她从未看过林墨夜这么狼狈的样子,即使她让他亲自去做一些危险之事,她也从未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林墨夜看着眼前最受宠的长公主,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的眼里也平静无波好似一潭死水。但不知为何,他看着长公主微红的眼眶,以及脸上的表情,那种就像自己心爱之物被夺走,被损坏的表情,那种委屈,林墨夜的心在这一刻,被触动了,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楚静之松开了挑着林墨夜下巴的手指,下意识的想去抚摸一下腰间挂着的玉佩,可在指尖落空之后,她才发觉那枚玉佩林墨夜还没有给她,以前一起经历过的事,一起走过的路,都还没有发生。现在的林墨夜也仅仅把她当做一个尊贵的公主而已。想到这些,楚静之的心情更加恶劣,她转过身,看都没看如妃一眼,直接与如妃擦身而过。只是在这之前吩咐道:“锦童,这个小太监本宫要了。”锦童垂眉瞥了林墨夜一眼,她不知道楚静之为何会对这个小太监上了心,在她看来楚静之不是这种爱管闲事之人,这个疑问,转头就被她抛到了脑后。锦童让身边的小太监把林墨夜带上,自己等人对如妃行了个礼便急急追上了楚静之的脚步。而被楚静之忽视的如妃,则是对着身边的太监宫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她最是心爱的锦绣手帕都被撕扯了两半。 走远了的楚静之听着身后传来的谩骂声,求饶声,心里的那股闷气总算是发泄了一点。她用余光瞄了一眼低头跟在身后的林墨夜,现在的他不过十四五岁,虽然和之后的样子变化不是很大,却还没有着那种从骨子里透着的狠戾。 在踏进凤仪宫前,楚静之犹豫了,母后临死前的种种场景从她的脑海掠过,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母后。在楚静之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没注意到一个人影慢慢靠近了自己,而那些得到示意的宫女太监等人也就安静的站在了一边。楚静之在自己被抱起来的同时惊呼出声,可在看清此人的面目时,却红了眼眶,这是她一母同胞的皇兄,是从小就一直保护她,爱护她,纵容着她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