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莫君然倏地轻笑出声:“仁叔,抛开莫家就我一个,不管入赘还是嫁进许家,都将导致莫家传承断绝一事不说,就当真如您所想,我进了您家门,您就不怕许家以后改名换姓?”
“这绝不可能。”许大老爷不假思索反驳,骤缩的瞳孔却明显降低了这话说服力。
后知后觉发现这一点的许大老爷心中惊骇莫名。怎么会,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莫君然明明没做出任何让他觉得危险之事,就算数月前对方出手帮忙,让许家度过菱花汛麻烦,也顶多证明莫君然有一手寻鱼捕鱼好本事,再加上一点好运气,再多就没了。
“是吗?”莫君然对此不置可否,轻飘飘反问,落在许大老爷心中却如重锤擂鼓,砸得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好。
门当户对,低娶高嫁,这是不成文道理,上至天家,下至黎民百姓,无不自觉自发遵从。
世人这般并非死板不懂变通,而是这么做麻烦能降至最少。
按照这个定律,以许家家世,许靖炎能娶到的夫婿势必远不如他。
这点许大老爷深有体会,或许在世人眼中,他跟妻子琴瑟和鸣,很是般配,他也觉得对方不错,但偶尔夜深人静独自思考时,免不了觉得遗憾。
莫君然推断无误,许家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乍一瞧似乎苍县随便哪个高门大户都能踩上一脚,,实际上底蕴很深,只是不在财力上表现罢了,真要逼到绝路,鱼死网破许家足够拉任何一家世族下水。
而莫君然显然不一样,这人明明没做任何引人注目之事,却偏偏无法让人忽视,足见其有多不可小觑。
这种感觉并不仅许大老爷有,许老太爷恐怕也受此影响,不然不会对莫君然如此看重,甚至还一度起过促成两人结成连理念头。只不过在今天之前,这种感觉很不明晰,一直若隐若现。
这样一个人,必然不甘隐身幕后,成为谁谁谁背后的男人。
思及此,许大老爷只觉得脑仁疼。
莫君然不甘人下,他家靖炎又何尝不是如此?
许家这一代中,就许靖炎资质最高,至少云湾村三房这一支无人能超越。他缺的仅是阅历,假以时日,必将带许家跨越新高度。
若有选择,许大老爷连丁点机会都不会给莫君然。可事实就是这么令人唏嘘,许靖炎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莫君然这么一个合族独苗,还执意嫁给他。
要是许靖炎是个任性妄为,为爱不管不顾之人,许大老爷兴许还能以父之名镇压,问题是他不是。
许靖炎自小明事理,为爱冲昏头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概率几近于零,那他明知他们一房就他一个孩子,且居嫡长,将来要继承家业,还坚持这么做,以麟子之身嫁出去,多半就是他不得不如此。
每每想到这,许大老爷就心里哽得不行。
许大老爷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心里再如何惊涛骇浪,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他摆在脸上的,不过是他想让人看的。
但这仅限于寻常人等,莫君然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他感官何其敏锐,只要他想,任何细微表情都逃不过他那双利眼,许大老爷心中翻腾的情绪被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到底是未来老丈人,不好太过放肆,莫君然放低姿态,将自己摆到介于许大老爷未来麟婿跟莫家家主之间,既不让对方觉得难受,又不至于让自己落于明显下风。
其实,莫君然对谁嫁谁娶并不执着,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处于类似现代那种环境。至于东华国?还是算了。在这里,嫁人就真连人带嫁妆一并嫁给对方,入赘也一样,一生都得为夫家而活,除非篡权。
嫁给莫君然则不然,只要莫君然愿意,谁也无法干涉,许靖炎以前怎样,以后还将怎样,甚至因少了来自家人族人约束而活得更加畅快。
两厢权衡之下,莫君然会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这场会谈一直持续到日近中天,才宣告结束。
确定莫君然已经离开,许大老爷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幽幽叹道:“靖炎,你都听见了,君然这人油盐不进,对着我都丝毫不落下风,你怕是驾驭不住,你真想好了?”
许靖炎从屏风后转出,轻声应道:“嗯。”
“真是儿大不由爹。”许大老爷面色不善地瞪了没出息的儿子一眼,随后一撩袍摆,大步离开,临出门之际想到一事,幸灾乐祸抛下一句,“这事老太太和你娘还不知道,爹老胳膊老腿就不掺和了,你自己搞定。”
许靖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