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公主殿下在听到孟小少主这话的那一瞬间,也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看到孟小少主那一脸正经的严肃模样,确认了她这不是在开玩笑后,李秋白顿时哭笑不得。
也对,如今大昌朝的三公主确实是死了,这世上剩下的唯有她那位如今正逍遥自在的三妹李书瑶了。
“你这傻姑娘啊。”
李秋白也不多说,更没有去问小少主为何与其共处一教却不知其身份。不过是无奈笑了笑后,她便已放松身子往后靠了靠,抱着酒坛倚在了秋千的靠背上,任由双脚悬空离地。
从这个角度看去,远处那座望远楼仍还依稀可见。
“那座高楼,你看到了吗。”
孟长安不明所以,顺着公主殿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后,她才注意到那座轮廓模糊的高楼。
“嗯,怎么了?”
随意问了一句后,孟长安也学着公主殿下的动作,随她一起往后倚了去,任由双脚悬空,也任由秋千随着她们二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李秋白就这样舒舒服服缩在秋千里,悠哉晃着秋千饮着酒,缓缓说起了她的过往。
“当年我母后去世时,我才九岁,那一刻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他们却都跟现在的你一样,都在劝我节哀顺变。”
李秋白自嘲一笑,饮了几口酒后又望着那座高楼继续道:“可那时候的我,却不知何为节哀,我只知道我曾不止一次想要从那座望远楼上跳下去,随母后一同去了,一了百了。”
许是没料到看似风光的公主殿下竟也会有那样的一段辛酸往事,孟长安听后倒是愣了一瞬。
“后来,我外祖父怕我在宫中会积郁成疾,便将我带出宫去,随军出征,只为时时照看于我。可那时的军营,已没了母后,我又如何高兴地起来呢。”
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公主殿下已经渐渐靠上了孟小少主的肩头。
没有被小少主当场推开,公主殿下才安心地继续往下说去。
“十岁那年,我曾偷偷溜出了军营,却不小心遭了劫,与一群被坑拐掳来的小姑娘们一同被困在马贼的地牢里,等待着被发卖到各地的妓院里。大漠荒凉,一时之间,就连我外祖父都寻不到我的下落。”
想起那段不见天日的昏暗日子,李秋白不惧反笑。明明那曾是她人生之中最狼狈的一段时日,却也成了她最为念念不忘的过往。
偏偏就是在那阴冷至极的地牢之中,让她感受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温暖。
“那时我在牢里认识了一个傻姑娘,那姑娘明明可以独自一人逃出生天,却为了我们其余人,甘愿留下拼死相护。”
李秋白永远都忘不掉,当年那个傻姑娘是如何牵着她的手,护她安然无恙的。
明明那姑娘当年也不过八岁而已,握刀之时眼中的狠劲却是足矣震慑到那些凶狠的马贼。她永远都忘不掉,当时那姑娘是怎么一遍一遍告诉她,只要能活着,希望就还在的。
见公主殿下停了下来不再言语,好似还有些出神,孟长安不禁追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如此,公主殿下才回过了神,继续道:“后来啊,好在那傻姑娘的家人及时赶到了,直接端了那一整窝的马贼,我们才有幸得以安然走出了大漠。”
思及此,李秋白眼前又一次浮现了当年那位教主与教主夫人孤身入敌营,仅凭二人之力荡平马贼窝时的风采,眼中羡意渐浓。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活得这般肆意潇洒。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想死了。我只想好好活着,也好能亲眼看着那些害死我母后之人是如何下地狱的,以慰我母后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李秋白手中的一坛桃花酿已然见了底,而她眼中也渐渐浮上了一层醉意。
孟长安没想到那些沉重的往事与难言的仇恨,竟会被她这般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倒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公主殿下越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孟长安就越觉得心疼。以至于当那人柔若无骨般倚进她怀里时,她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将人推开,而是顺势拥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孟小少主听不出公主殿下所说的往事之中与她有何关联,只当这人是一时兴起想要找个倾诉的机会。没有过安慰人经验的孟小少主一时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转移了过往的那个话题。
“那现在呢?现在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现在啊……”
半躺在孟小少主怀里的公主殿下略觉恍惚,随即便已松开了手中的空坛,任由酒坛滚落在地。
那之后,李秋白才抬手攀上了小少主的肩膀,借力撑起自己凑近到她的面前,与她面对着面,噙着笑望着小少主眸中所倒映出的自己。
“现在啊,我只想我的心上人眼中有我,心中亦有我。我想她这一生一世,身侧都能有我相伴。”
那一瞬间,似有微风袭来,吹乱了两人的发丝,亦是吹乱了孟小少主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