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了,被人抬进棺材埋在很深很深的坑里面,那棺材触手即寒,凉到我骨子里去。未知的恐惧充满着我的大脑,我竭尽全力的敲打冰冷的棺材板想要告诉那些送我下葬的人我没死我还活着! 但,我发不出丝毫声音。 无助,和面对死亡的畏惧,我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冻醒过来。 睁开眼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奶奶。 奶奶说,梦死则生,梦死,则生,那是吉梦。我信了。 在那以后,奶奶很少让我出门。 一天,我站在楼上,透过雕花窗看见一个穿紫衣的女子从门前缓缓走过。她散着发,两鬓抓起一缕由丝带轻束着,额边零星的发丝随意落下,随着走动轻扬。可能因为我的久视她觉察到我,转头看过来,那一双眼睛惊艳了我,仿佛一束光将我引入光明之地。看着那双眼睛,本该惊叹,却心底一阵发慌,头脑有些发眩,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奶奶已不在人时,她说,受了奶奶的嘱托要好生照顾我。安排了奶奶的丧事,锁上了余家大门跟着她离开了姜镇。 彼时我十二岁,以前和镇上的孩子玩闹间,知道了美女是夸人的词,年少不懂事,第一声竟顺溜的叫了她美女,被她好一阵生气,拍我脑袋,说年纪轻轻似登徒浪子一般,我逃跑之余有些怪异,她说话就像古人一样咬文嚼字。 后来,她说让我喊她姑姑,我倒是觉得姑姑把她叫老了,应该叫她姐姐,我说了她轻笑一声,你这辈分,叫姑姑已是……到此就没了后话,慢慢的越发觉得她奇怪,便很少主动去找她。 如今已时隔十年,我已经二十二岁。 忽然想起我好像很久没去看她了,趁着今天学校放假,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我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涌入鼻中,却不难闻,整个人反倒轻快起来。她住的还是那种老式的中房,显得整个人很呆板,不知道还以为是上个世纪的取景房,蹦蹦哒哒的到了堂屋,没人,看见一扇门虚掩着,正想进去,从背后传来她的声音,“钱我打到你卡上了。”转过身来并没看见她,讪讪的笑着:“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在哪儿啊?”说完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欣赏杯沿的雕花。忽然想起以前问起过她的工作,好半天才回答是看风水的,我一听,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感。看风水,多么古老而神秘的工作啊,看到她的样子真是刷新了我对风水师的看法。以后就更少去看她。 喝完后鬼使神差的将杯子倒放在茶几上,杯底“北宋年间”四个字看得我心底一阵激动,捧起来想看看真假,正逢她从门外进来,“怎么,你喜欢?”惊得我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一时木讷,呆呆看着。又听她说,“不必心疼,伪造的罢了。”听她这么才放宽了心,置气一样踢了一脚,抬头望她一时哑口无言,十年……这十年,样貌怎么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她看我看得久了些,转身走到屋外,诧异之余我跟了出去。 屋外的梨花开的正好,好像,从她来到这里,这花就没谢过。 她看着枝头的一朵梨花,很久都没说话,偷偷的瞟了她几眼,觉得自己因为脸上的几颗痘痘,显得自己都比她老,还叫她姑姑。别人看了还不说,哎,你姑姑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啊…… 在她那儿没待多久就回去了,临走前塞给我块玉佛,嘱咐我好生戴上不可离身,我好奇的接过来,看见她戴的手环很是别致。应承着一边把玉佛戴在脖子上一边看着她手环:“这手环看起来还不错嘛,有品位!”说笑着,没想到她竟严肃的将手收回去,一搭衣袖遮上了。 小气,看看都不行。在心里咒怨一声就出了门,后面幽幽的传来她的声音,晚上不要乱跑,好好待宿舍。我听着很是奇怪,以前从来没管过我这些,怎么今天突然良心发现了?不过她向来都很怪。 一路上这样想着恍然回神已经到了学校,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宿舍。 天色暗了下来。睁眼很久,风迷了她眼睛,眼眶有些湿润。她眨了眨双眼,朝着前面的一朵梨花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启步走到那扇门前,一朵梨花落地的声音引她驻足回首,那眼神惊了时光,暖了岁月。 心下念了一声,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