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链崩到极致只听到咔嚓一声,徐云骞再想动手已经来不及,突然他左手一紧,一直旁观的少年已经扣住他的手腕,他被猛地一拽大殿主座后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少年在此地活了十二年,对生死教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刚推开门背后的火药就炸了,房梁塌陷只需要顷刻间。
徐云骞反手抱住少年踏步而冲,背后的门根本阻挡不了这么强劲的火药原本平平无奇的大殿此时如同远古大妖张开血盆大口所有在其中的人都将会被吞噬崩裂的木屑和石头如今成为了世上最恐怖的兵器密道剧烈摇晃,徐云骞抱着少年踉跄前进突然就地一扑,倒地时牢牢把他扣在怀里。
轰隆一声大殿坍塌得足够快危机在刹那,尘埃落定也只需要刹那。
密道逼仄,被上面坍塌的房梁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大约是之前建造时就为了逃命,这样都没塌。
“咳咳咳咳!”少年被尘土呛得剧烈咳嗽,这时候徐云骞才看清他的长相,他大概是有胡人血统五官深邃,十二岁就显出点英俊的意味,最引人注意的是额头上的火云纹,不知道是天生的胎记还是绣上去的,此时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
少年皱了皱眉,看到徐云骞的肩头在流血,打湿了他的道袍,他大概没被人保护过,露出很不解的表情,“为什么救我?”
徐云骞应该知道他是谁,他手里造的孽不比吴生少,吴生当时说的没错,如果吴生是魔,那他也是魔,徐云骞不应该救他,而应该杀了他。
徐云骞本来也没把吴生那一番胡言乱语听进去,此时更是没精力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崽子闲扯,这条密道可能撑不了多久,他拎着少年的领子,一把把他往前拽。
少年原本可能有别的话要说,刚一开口自己领口一紧,被人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拽住,紧接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徐云骞像是拎着一条小狗一样把他拎走了。
密道不长,很快就走到底,外面一片昏暗,此地荒芜,竟然没有一个生死教教众,也没有一个六大派的人,只有一个放哨的哨岗,已经被改成了钟楼。
徐云骞刚出来就看见眼前人影一晃,吴生脚步没比他快多少,如同丧家之犬,他没想到徐云骞能这么快追上来,头也没回,脚下跟生风了一样。
徐云骞拎着少年的手一松,动作丝毫不怜香惜玉,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杀人。”
他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吴生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后颈汗毛都乍起,他下意识反手一击,不知道从哪儿重新弄来一对双钩,撞上徐云骞时双钩险些脱手。暗道被人发现也就算不上什么暗道,吴生最后的退路被封死,他咬牙切齿,自己费尽心机炸毁大殿竟然只是伤了徐云骞的皮肉。
吴生翻身而起,直到这时候都不认输,手中双钩像是割麦子的镰刀,跟徐云骞交手数十次,“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吴生冷笑一声,正义斩杀妖魔,这是最好的一刻,吴生见过太多人要讲一些什么大道理,可徐云骞一句话都不说,他沉默地出手,沉默地应对,哪怕那柄钩子差点挑断他的喉咙都面不改色。
吴生狠笑道:“为什么非要杀我?”
铁钩凹槽卡住剑刃,云起剑无法再前进一寸,徐云骞直接松手,长剑在手中翻了个花,利索地解开桎梏,“不知悔改!”到这个份儿上吴生都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竟然还在问徐云骞为什么要杀人。
吴生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可你杀了我又如何呢?永远都有无数个我。”就像是六大派想要杀曹海平,找不到曹海平就杀了顾羿,就算是两个都杀了,也有另一个魔头登顶,这世道就是如此,杀了一个又来一个,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永远不可能彻底铲除。
吴生不怕死,他知道自己死后会有人继承他的遗志,他会永远活下去,直到真正的邪神出世,他只需要拖延时间。
“你不想看看邪神出世吗?”吴生在这个时候竟然很天真地在劝说徐云骞,当年他也是这样游说自己的教众,他去赌坊,去街头,去寻找每一个人生失意的人加入生死教,和他一起来供奉邪神。
邪神会带来杀戮,会让你永生。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好事,他给没有家的孩子一个家,给失意的教众一个信仰,这辈子人生已经够烂了,我可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徐云骞感觉吴生说话如同放屁,这人已经疯了,徐云骞没有再浪费唇舌跟他多说,他的回答只有一剑,剑光在吴生耳边炸开,长剑已至耳畔,削掉他半只耳朵,鲜血淋淋,打湿他半个肩头。
吴生双钩并成一把,如同两把梯子搭成一把,他看出徐云骞的弱点在何处,他左手一直没有动手过,用刀剑的人,多数右手执剑左手防御,徐云骞左手不动,左侧如同露出空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吴生双钩同出,徐云骞左侧空门无法防御,噗嗤一声,钩尖捅穿了他的左肩。他也终于听到了这个天之骄子发出一声闷哼,可惜很短暂。
与此同时,徐云骞手中云起剑下压,一声锐响,双钩被拦腰折断,徐云骞手里那把剑并不锋利,能一剑斩断双钩不是因为兵器如何,他已经到了草木皆为剑的境界,哪怕今日徐云骞拿的是个木剑,也难照斩不误!
吴生后退,手中仅剩的一把钩子拉扯而出,生生拽走了徐云骞一块皮肉。
噗嗤一声,吴生钩到徐云骞一块皮肉,云起剑贯穿了吴生的胸膛,他被一剑捅穿了心脉。
吴生踉跄后退,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云起剑拔出时发出一声奇怪的钝响。伴随着这一声,他的身体滑落在地,靠着墙大口喘气。
徐云骞有弱点没错,一个巨大的空门,他是足够张狂才能明晃晃地顶着这个弱点在这江湖上行走,并且在天下十大博得一席之地。世人都说徐云骞练得无情道,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断情绝爱,而是修道之人习武时摒弃感情如同跟剑意融为一体。
吴生笑了,笑自己技不如人,又像是在笑别的东西。
徐云骞见过很多死人,他们在临死之前大多都是恐惧,可吴生临死之前一直在疯狂大笑,好像死亡不是什么让人恐惧的事,要继续在地狱重筑他的丰功伟业。
吴生的喉咙被鲜血呛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生满脸是血,被削掉半只耳朵,鲜血打湿他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浴血的恶鬼,他直视前方,恶狠狠道:“你这辈子注定孤苦无依,杀死你最爱的人。”
像一句诅咒。
临死之前凝聚所有的气力,化成一句世上最恶毒的诅咒,拼死也要给对方下降头,他死了你也别好过。
徐云骞皱了皱眉,突然他察觉到什么,一转身,看到那个火云纹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作为一个出现在战场的人来说,这个少年太瘦小了。
徐云骞没有立即离开,吴生的脉搏已经停了,他检查吴生的尸体,被削掉的半只耳朵,右肩上的伤口证明这应该是同一个人。吴生死的时候一直在笑,身体冰冷了还保持着笑意,笑容如同僵在他的尸体上。
“我本来要杀了他的。”少年突然出声。
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刀,徐云骞想起来自己刚进大殿的时候,这个少年是想动手杀人,他才十二岁,徐云骞以为他起码会道一声谢,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好像是被徐云骞抢了风头。他不知道人世间的感情,从小生活在杀戮场上心早就被打磨得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