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阴阳点了点头,言道:“平地一声雷,万物皆复苏!怪不得,怪不得!”
胡天霸和马粉玲也没有听懂陈阴阳口中“怪不得”的意思,只见陈阴阳从帆布包里取出了铜铃铛、道袍、黄纸、卫生香、笔墨纸砚,还有十来本手抄经书,吩咐胡霸天搬来一张八仙桌放在地中央,等八仙桌摆放好了,又吩咐胡霸天端来一个盛满小麦的麦斗,把麦斗摆放在八仙桌中央。陈阴阳从帆布包里面取出来两个红彤彤的蜡烛立在麦斗前面,用火机点燃,看了看,言道:“天霸,从现在起,我开始念经,你跪在八仙桌下烧黄纸,我念时,你便烧,我停时,你便停。”
陈阴阳往麦斗里面上了一柱香,便开始了念经,胡天霸跪在八仙桌下面的土地上面,不停烧着黄表,他也没有听懂陈阴阳念了些啥,只听见铜铃铛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响声。
陈阴阳念的口干舌燥,喝光了二十多杯茶水,从日头在天中央念到了日头落下了西山头。胡霸天跪的双腿发麻,筋骨痉挛。
鸡上架,猪卧圈,羊回草,北斗七星高高挂,陈阴阳终于放下铜铃铛,言道:“天霸,起来,吃点饭,睡个觉,明天天亮了咱们继续。”
胡天霸憋了满满一肚子的尿,听见陈阴阳让他站起来,他突然站起来,快步跑出到院外,解开裤带,开始撒尿,可憋得时间太久,却尿不出来了。站在院子畔撒尿的陈阴阳笑着言道:“人人都说我们阴阳挣钱容易,其实也不容易,就为了练习憋尿,我就练了十来年。”
胡霸天听见陈阴阳那边发出了流畅的“唰唰”声,那声音,好像决堤的洪水一泻而下,发出的声音,清脆绵远。
胡天霸使劲往下尿,憋得脸通红,终于听见了“唰唰”的声音,鼓胀胀的肚子也慢慢开始变小。胡天霸开始佩服起陈阴阳来,这个陈阴阳念经念得倒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他听不懂,但这个陈阴阳的尿功还是可以的。
尿完后,洗了洗手,便吃饭,饭是马粉玲专门准备的鸡蛋臊子面,这可是专门招待贵客的饭菜。这些年,十年九旱,胡天霸所生活的地方,山大沟深,土地贫瘠,人们的吃饭问题依然是问题。尽管这些年粮食总产量也增加了,可还是不够吃。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只为了养家糊口混个饱肚子,嫁女不看人才貌,只看粮仓有没有米和麦。平时多半吃得是黄米干饭,荞面馍馍,吃顿小麦面也就是逢年过节时。农民也种些玉米和黄豆,而玉米和黄豆都被变卖了,换成了钱。这换来的钱,都用了家里的日常开支。
吃完饭,陈阴阳睡在了土炕的北头,马粉玲抱着胡一刀睡在了土炕南头,胡霸天睡在了土炕中间。
月亮还是昨夜那么圆,风还是昨夜那么大,柳树叶子还是如镰刀般弯弯,风吹来吹去,吹落了满地的镰刀柳叶,胡一刀的屁股蛋上落满了镰刀柳叶,可马粉玲不再喊“魔鬼”,她听了半天经文,心里踏实多了,刚闭上眼睛,便做起了梦。胡一刀似乎听经也听累了,不再喊“爹爹”,进入了梦乡,而胡天霸跪了一下午,腿膝盖骨发疼,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翻去,瞪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窑洞顶,就是睡不着。陈阴阳打起了呼噜声,梦中依然念叨着,谁也听不清他念叨着什么,胡天霸就当听梦语,听着听着,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亮后,陈阴阳洗了洗手,重新开始了念经,胡天霸重新跪在地上烧黄表,一根根冒着烟的卫生香被陈阴阳插在了麦斗里的小麦上,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院外烟雾缭绕,群山被雾遮盖,一切亦真亦幻,室内,香烟缭绕,朦朦胧胧,胡天霸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赎罪的人,对着什么神秘的东西在赎罪。陈阴阳说,那神秘的东西名字叫神仙,而胡天霸认为,那神秘的东西就是神秘的东西,神仙只是人类对神秘东西的称呼。
中午吃过饭后,陈阴阳又开始了念经文,胡霸天又开始了跪地烧黄表,一切依旧,铜铃铛声音还是那么清脆,陈阴阳的念的经文还是那么让别人听不清,香烟还是那么缭绕,可胡一刀却不安分起来,他大哭大叫,折腾个不停。胡一刀的哭声嘹亮,盖过了铜铃铛声,陈阴阳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小。
胡天霸被胡一刀的哭声闹得心烦,站起来,抱起胡一刀,朝着胡一刀的屁股就是一巴掌,黄天霸本来力大无穷,这一巴掌下去,胡一刀突然不哭了,眼珠子一翻,没有了气。
马粉玲哭着,抱过胡一刀,跪在八仙桌子下面,带着哭腔言道:“陈阴阳,快救救我的孩子!”
陈阴阳放下手中的铜铃铛,摸了摸胡一刀的脉搏,摇了摇头,把放在八仙桌子上的经文手抄本、铜铃铛、笔墨纸砚放进了帆布包,脱下道袍,把道袍也急急忙忙放进了帆布包,然后提起帆布包,转身要离开。
马粉玲一手抱着胡一刀,一手拉扯着陈阴阳的腿,哭道:“陈阴阳,你不能走,你要救救我的孩子。”
陈阴阳言道:“这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两天的功夫钱,我不要了,你放开我吧!”
马粉玲哭道:“陈阴阳,钱我不会少你的,可孩子现在没有了气,你要救救他。”
陈阴阳阴沉着脸,言道:“人是胡天霸打死的,你找我干吗?我放个两天辛苦钱不要了,算我倒霉,你让开,让开!”
陈阴阳挣脱马粉玲的纠缠,提着帆布包,走出了窑洞,骑着摩托车,一溜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