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兄长(1 / 2)与暴君共枕(重生)首页

春日里的赤鸦,和煦倦懒。

已近晌午,安知虞正仰面躺在酸枝芭蕉叶镶理石的美人榻上,桑落指尖滚着热石,替她敷眼睛。

先前大哭一场,眼睛有些肿。

桃酥兴致勃勃的拍马屁,“郡主今早可太威风了,都瞧见四姑娘是一路哭着回院子去的哩。”

显然安和乔被责罚抄书百遍,精心思过,让小丫头觉得很是解气。往常郡主总是吃亏,心眼实在,性子又犟,从不肯对王爷服个软,回回在四姑娘跟前落下风。

原来郡主一哭,王爷还是会心软,到底是嫡女,想必在王爷心里,必然还是最疼爱的。

桃酥蹲在自家主子跟前,一边讨好的捏腿,一边两眼放光,“郡主可真聪明,居然猜到四姑娘今日要告状,昨夜早早就做了筹谋,看她们以后还敢编排郡主。”

安知虞闭着眼,懒洋洋开口,“你家郡主可是仙子,自然神机妙算。”

她不过是循着记忆,将计就计罢了。

桃酥又道:“燕世子可真是好人呐,不与郡主计较便罢,还以德报怨。”

安知虞:“?”

好人?

想到前世宋惊唐的所作所为……好人一词,委实不配。

那少年此举,不过是形势所迫,绝非是真心帮她。但这回,她扭转了事情走向,未曾重蹈覆辙,兴许,不会再有前世灾祸。

只需想法子,彻底化解恩怨,往后也不再得罪他便是。

她今日虽相较以往有些反常,但最后一通哭闹不依不饶,也将刁蛮任性发挥得十成十了,应当不至于引人生疑。

且安知虞一直悄悄打量,王氏与安明若虽起先有些深思模样,但最后见她撒泼打诨非要雍宁王给个说法,眼底又是一派轻视不屑了。

未引人警惕便好。

敷了一阵,安知虞示意桑落停手,坐起身来,问:“瞧着可还肿?哥哥应该看不出来了吧?”

她昨日重生归来,就急切地想去找安知鹤,可一直脱不开身,捱到这会儿,已然耐心见底。

可她问这话,却让桑落与桃酥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不敢回答,最后默默垂下头。

大郎君在半年前,就已受伤眼盲,显然郡主至今还不愿面对。

其实话一出口,安知虞自己都愣了下,随即胸口一阵揪心的痛,亦不知为何,方才竟想的是兄长尚未盲眼那时。

她那光风霁月的哥哥,北唐朝广为流传的白鹤公子,其实是为救她,才盲了双眼。

如今,就算她哭肿了眼,哥哥也是看不见的。

她神情黯了下来,趿鞋下榻,提裙便朝外奔去,桑落与桃酥对视一眼,忙跟上。

一路穿过回廊,又过月牙门洞,至酹月居外,安知虞忽地驻步,似近乡情怯,她甚至不敢去推那道厚重的檀木门。

哥哥……

倒是梁嬷嬷先瞧见了她,忙招呼道:“三娘来了?怎的不进来,站那儿作甚。”

梁嬷嬷是顾王妃的陪嫁丫鬟,顾氏去后,便全心照顾兄妹二人,其实主要是照料安知虞,她性子浮躁些,安知鹤自幼便沉稳聪颖,无需操心。

只是半年前安知鹤盲眼后,梁嬷嬷便一直留在酹月居看顾了。

屋内传来一道温润声音,“可是阿虞来了?”

是哥哥的声音。

安知虞深吸一气,跨入门槛,对梁嬷嬷扬了个笑,便直奔屋内去。

屋内光线昏暗,窗牖紧闭,又有厚重帘幕遮挡光线。

十七岁的少年坐在琴案后,眼覆白绫,仍不掩清隽出尘的俊逸,他本如芝兰玉树,是众世家子弟之楷模,琴艺高绝,是各家少女们最倾慕的男子,如今却终日不见光,藏于阴暗处。

太医说,他眼睛不宜见光,精心调养,或有复明之机。

安知虞只觉眼眶泛酸,濛濛起了一层雾,扑进兄长怀中,久久未语。

是她不好,是她害哥哥至此。

安知鹤失明是去岁中秋夜时,因从阁楼摔下来,头部受重创导致的,而本该被推下楼的人,是安知虞才对,是哥哥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替她挡下这一劫。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阿虞了?”女孩儿扑进怀中,他下意识伸臂揽住,虽看不见,但于声音气息却很敏锐,隐隐能感觉到,妹妹的情绪似乎不对劲。

“没人能欺负阿虞。”安知虞埋头在他怀里,声音闷闷传来,带着细微的哽咽,“就是想哥哥了。”

前世的她,不仅没心没肺,还愚蠢至极,一点儿也不懂体谅人。后来行事愈发骄纵肆意,安知鹤也会严苛管教她,而安知虞却嫌他烦,甚至一气之下还说出些甚是伤人的话。

你都看不见了,先管好你自己吧,还跑来管我。

她不知道自己甩脸色走后,哥哥会有多难过,只是事后冷静下来,便揪心不已,只是拉不下面子去认错。心想着,到底的至亲兄妹,哥哥总不会真的与她置气。

直到后来,她将与宋临大婚时,兄长却突然失踪,而接二连三的变故,直到死前,她都未曾来得及跟兄长认个错,这才是最为悔恨之事。

哥哥那么好,待她如珍如宝,可她却是伤他最深的人。

重新回来后,即便见到亲生父亲,即便见到昔日仇敌,也未曾失控过。原来,就算是死过一回,可在哥哥跟前,她依旧会变成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情绪的崩溃仅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