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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霪霖久雨。

不过才申时三刻,天光已渐渐黯淡下来,似暮色逼近。

小蓬莱的院里,有棵百年古树,根深叶茂,荫翳蔽日。雨势瓢泼,疾风肆虐,树冠如绿涛涌动。

粗粝树干下,捆缚着一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瞧见一个清隽轮廓,眉如墨,鼻梁高挺,抿着唇,几分固执的模样。

白衣湿透,分明狼狈至极,却又难掩俊秀姿容,倜傥出尘。

模样生得极好的少年郎,总是易教人心软几分。

譬如廊下一袭杏红衫子的婢女,在瑟瑟寒风中,抱着臂,喃喃道:“也不知郡主何时消气,都好些个时辰了,这春寒未过,若是再淋下去,世子怕是”

怅然叹息,那神仙人物般的小郎君,怎料时乖命蹇,犯在了那骄纵任性的小郡主手里。

“嘘。”身旁稍显年长的婢女,忙示意她噤声儿,瞥一眼不远处看守的侍卫,压低声线道:“一个不受待见的质子罢了,谁让他得罪了郡主呢。”

话虽如此,却也忍不住朝那边瞟一眼,只是手拢在袖中,暗暗攥紧,后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

今次引郡主将怒火撒在燕世子身上,若世子再有个好歹,只怕要惹得边境的燕王与皇室震怒,即便是雍宁王,也护不得这心肠歹毒的嫡女如此,那边主子的交待,也算是办成了。

廊下檐马铮铮,细雨敲打在青瓦,淅淅沥沥响个不停。

朔风夹着凛冽闪电,如劈耳旁,床榻上,女子双眸紧闭,睫翼颤了颤,秀眉紧锁。

突如其来的闷雷乍响,轰隆而过,打得人心头一颤。

与此同时,安知虞再次猛地睁眼

周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不可思议,但她,真的重生了。

否则,自己此刻怎会在旧时的闺房中,毫发无伤的醒来?她明明坠亡在城楼,况且记忆里,雍宁王府早就被一把火烧尽。

好似历经一场噩梦,方才还身处乱军围杀之中,太子宋临与庶姐弃她于不顾,以她为饵,引开乱军追杀,他们方能趁乱逃出生天,与勤王的唐军汇合。

她成为了弃子,被置入绝境。

可母亲的死因尚未查明,眼盲的兄长尚未找到,舅舅含冤被斩,全家流放那么多的谜团未解,她死得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而一觉醒来,耳边厮杀与哭喊声消匿,周遭只余寂静,安知虞耳鸣了好一阵,才渐渐有声入耳。

春雨淅沥砸响瓦片,檐马铮铮的风铃声

她偏过头,瞧着明净敞亮的闺阁,摆置精细,紫铜熏炉里焚着沉水香,轻烟袅袅,窗下霁红釉瓷瓶,插着一枝春桃。

在这一片烟与影中,神情便恍惚起来。

抬手举至眼前,掌心没有鲜血淋漓,细指仍似玉葱般白嫩,软纱宽袖滑至臂弯,露出一截细腕,戴着十二圈的缠臂金钏花铃,微微一动,便有悦耳轻响。

那是及笈礼时,女帝亲赐。

她重生回到刚满十五这年。

常说祸害遗千年,可惜安知虞是个假祸害,上一世枉死,真祸害却还好端端活着。

幸而,她回来了。

前世自己恶名昭著,是上都城有名的骄纵跋扈之辈,凭一己之力,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当中拔得头筹。

委实不是什么功德无量的大善人,上苍还肯让她重活一世。

果真是,我佛慈悲。

随着安知虞撑身坐起,金丝织锦的珊瑚毯滑落腰间。

掀开薄毯,赤足踩在冰冷地面,她急切地想去屋外瞧一瞧。

却因起得急了,头脑一阵晕眩,腿发软,便扑倒在地,沉闷地咚一声响,惊动外间仆婢。

膝盖骨撞得结结实实,安知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呲牙。

“嘶”

这才记起,及笈时,自个儿好似刚病过一场,想来是身子还未恢复,才觉乏力。

两名着杏红衫子的婢女打起帘子,是桃酥与桑落。见此一幕,桃酥慌忙来扶,“郡主午憩醒了?怎的不唤奴入内伺候”

桑落击掌,朝外头唤,“来人,伺候郡主盥漱。”

安知虞被扶起,坐回软榻上,桃酥又半跪在人跟前,将她双足放在膝头,细心用帕子替主子拭去足底尘埃。

即使地砖干净地一尘不染,但小婢女仍旧擦拭得极为细致,“郡主病体初愈,可不能再着了凉。”

桃酥一壁说着,又细细替她套上鞋袜。

眼下一切,仍是安知虞记忆里极为熟悉的模样。

身侧的桃酥与桑落是自幼服侍她到大,感情极深,但前世里,却因她之故,未及二八年华便香消玉殒。

瞧着二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跟前安知虞不禁眼眶微惹,正当感慨重逢,桑落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

安知虞愣了下。

但见小丫鬟一双杏眸满是忧虑,言辞恳切,“奴婢斗胆请郡主消消气,那燕世子已在雨中淋了数个时辰,不如饶他一回罢,如今春寒未过,若真生出个好歹,王爷只怕要重重责罚于您”

桑落素来心细,思虑也较为周全,也是真为主子着想。今次郡主受人蛊惑,行事本就逾矩了,若再一意孤行,已然能预见,之后上都又将谣传些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

往常传些骄纵纨绔的闲言也就罢了,今次那少年若真有个好歹,外头只怕就要说郡主小小年纪,就一副蛇蝎心肠,害人性命这名声一旦在京贵里传开,便真真是糟糕透顶。

偏自家郡主是个没心眼的,总大剌剌不以为意。

“世子?淋雨?”安知虞闻言,不由心头一凛。

忽然想到什么,她起身疾步往窗旁去,中途不慎撞倒了捧盆的婢子。

身后铜盆砸落,哐当巨响,清水洒一地,吓得婢女们齐齐跪了满屋子。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安知虞没工夫搭理,一把推开窗牖,顷刻间,冷风灌入,屋中珠帘轻纱翻飞。

外头天光黯淡,昏暗如夜,而府中已华灯初掌,烟络楼宇。

闷雷轰隆又至,闪电凛冽划过,耀目的光一瞬间极盛,照出被捆缚在树下,少年的身影。

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安知虞对上一双冷戾的眼,乌沉沉的,如浸满浓墨,阴鸷的可怕。

她蓦地一惊,又想起城楼上,那一箭射来,刺入掌心时,一股尖锐的痛。

竟然是回到这天,这个雨势瓢泼的春日……

对上那双眼,安知虞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才想起,在数日前,她十五岁的及笄礼,声势浩大,全上都王公贵族无不到场祝贺。

而筵席后,一群王公贵族的子弟们,在后院逗鱼,九曲回廊上,安知虞被人推入了池中,出尽了丑,更因此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