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穿过层层在空中飘荡的白绫,靠近案几正中摆放的牌位,点燃手中的三柱香。
香头冒出火光,很快就变成惨白的灰烬,冒出几缕轻烟。惨白色一点一点往下蔓延,头上灰烬越积越多,直到再也不能在香头上立稳,直直坠落下去。
折玉手执三柱香,恭恭敬敬在牌位前磕了头,将香插进香炉,起身后又注视了那个牌位许久。
折玉对自己亲爷爷的了解其实不算多,他只知道爷爷年轻时候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爷爷自己一个人白手起家,竟然能把折家家业做大,名震一方。不少人叹气爷爷的当年,都是心向往之,而联想起今日折家的衰落,又感慨万千。
可不得感慨吗,当年叱咤风云,是多少势利小人像攀龙附凤的对象,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连王家都跑来退亲了。还是在他和王家小姐即将成亲之前,还是在他亲爷爷刚刚过世之时!
折玉对退亲的事没多大感觉,可也知道这事对折家的羞辱是实实在在的,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他自己是不在意,但折家其他人却是气得不轻。奈何这口气却是没处出,只能憋着。
除非折家突然之间东山再起,否则谁的心里都不会顺。
葬礼已经举行完毕,灵堂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少了一具棺木,只留这个牌位。折玉看了许久,最终一语不发地离开了灵堂。
这七日间,苏凌在天馔宴上大显身手,未有败绩。山庄扩建依旧在进行,没遇到什么难事。
余霁那边一直在传消息过来,不过都只是在告诉他苏凌获胜的好消息。他之前说了若是遇上问题就来问他,但余霁什么也没问,看样子没有他在,余霁和曲盈盈在那边打理得也不错。
他虽然记挂着那边,却实在是分不出心思去担心了。如今葬礼完成,脑子里才有了些空闲。
也不知天馔宴那边的比试进展如何,此刻已过正午,怕是已经进行到第二场了。前两场是比汤品和面食,苏凌绝对遇不上什么难题。
正想着,忽听到院外一声马鸣。
折玉顿时一喜,快步往外走去。来时匆忙,连阿黄都没带来,这下心里着急,难免磕磕绊绊。
“当心。”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折玉手臂上传来一阵暖流。
“余霁?”折玉问道。
“嗯。”余霁说完,扶着他就往外走,“快走,应该来得及。”
他把苏凌送到比试场地就过来了,第三轮比试定的地点离隐山书院远,可是离绿春城近上很多,现在赶回去,兴许还能看见什么。
折玉跟人上了马,跟来的那天一样飞奔而去。
这是江南天馔宴的最后一次比试,前来观赛的人比以往多了数倍。折玉下马就听到前边人声鼎沸,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他来不及去听观赛者都在谈论些什么,直接冲进赛场,听陶伯身边那小厮道:“第三场,斗茶!”
第三场?斗茶?
折玉一惊,忽然道:“为什么有第三场?苏凌他遇上对手了?”
第三轮的比试,乃是三局两胜,若是前两场的汤品和面食苏凌取胜了,便不会有第三场。可是苏凌如今却在准备与人斗茶?
那就是说,前面两场,他还输了一场?那这一场就是至关重要了!
苏凌的对手,就是上次让他输了的那一位。
余霁传回来的消息,说这次两边都是在此前未有败绩。这一场决定胜负,就决定了谁能去京城参与天馔宴。
虽说上一次苏凌是输在了食材上,可这并不代表对方的实力,就真的不如苏凌。现在对方又赢了一场,折玉不由得开始紧张,余霁却十分无奈地道:“嗯,是输了……不过……我跟他说我去接你过来,他就说了一句……”
曲盈盈接口道:“苏师傅说,哦,那我就输一下等等他。”
她把苏凌那平淡冷漠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莫名有些滑稽,弄得折玉忍不住笑出声。
苏凌上一次因为醉仙楼的掌柜不敢得罪人换了食材而输给了对方,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
既然苏凌是这种胜券在握,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的态度……那应该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曲盈盈道:“公子,我们过去坐吧。”
那边苏凌脸上依然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而另一人神色倨傲,显然不太把苏凌当对手。毕竟对于他来说,苏凌输给过他,只是一个手下败将。
入座后陶伯的那名小厮已经大喊开始,席上众人只朝他们几人点了下头,便专心看起斗茶。
茶百戏,水丹青,以茶作画,风雅至极。
斗茶看的是汤色与水痕,用滚烫沸水冲茶末,汤色乳白最佳,水痕久者最佳。而这水痕所成的丹青画卷,又是一大亮点,比起汤色,这水痕的持久和图案才最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