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收到绯棠送来的香囊时,笑的眉眼俱展,登时便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她人亲手做的东西。
那是一个素色香囊,方胜形的格子做底,下面坠着穗子,上面绣着零零散散的桃花图案,花瓣纷纷扬扬,霎是夺目,不知用了什么针法,针线细密斜排,交错凸起,将那桃花绣的栩栩如生。
安乐公主一时有些爱不释手,硬是留绯棠在绮绫殿坐了好一会儿才让她离开。
夜幕落下,西偏殿燃起了烛火,绯棠一身薄衫坐在榻边,望着手中那香囊,心头却有些犯难,如今她和叶祁还不算熟识,男女有别总要避嫌,这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才能把手中这东西送出去。
叶祁鲜少来后宫,每次前来也不过都是给太后请安,匆匆一见,总不是时机。想着想着,她恍惚记起每年的八月十三,是孝贤皇后的忌日,每到这日,他都会来后宫祭奠生母,且一待便是几个时辰。
明昌帝和孝贤皇后感情甚笃,孝贤皇帝去世多年,明昌帝不仅空下了清宁宫,还再未设立新后,这份感情不免令人动容。
她盯着那松柏绿的香囊有些出神,再有两日就是八月十三,不知他可会喜欢。
此时在宁王府,听到下人来报,宁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没压住胸口的那股火,将手中的杯盏登时便摔在了地上。
夜色幽静,那瓷杯摔碎的声音便格外响亮,几个幕僚没忍住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便听宁王那含威带怒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从他们头顶飘来,“安插在户部的人就这么没了?!”
有幕僚硬着头皮道:“殿下赎罪,贩运私盐可是大罪,如今证据确凿,为免惹祸上身,只能委屈了张侍郎。”
宁王尤有不甘的说道:“此事一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为何偏偏如今被发现了?”
那幕僚犹豫再三才道:“誉王为了找出那日同泰寺的山匪,搜遍了整个建安城,意外发现了明玉坊的地下钱庄……”
“……”什么叫搬起石头咋了自己的脚,追其根源,竟还都怪他们自己了?
宁王闻之眸子微眯,眼底闪过一丝拧厉之势,他们一向藏得隐秘,如何就偏偏被誉王的人给发现了,这当中若是没有奸细,简直说不过去!
想到竟敢有人背叛他,他齿间缓缓迸出一个字来,“查!”
如今的情形于他不利,他甚至都有些担心起,父皇会不会因此对他起了疑心,他眼中掠过几分思量,心头愈发觉得要赶快娶到燕国公主才行,如此,既能获取父皇的信任,又能得到燕国支持,简直是一举多得。
只是该如何才能不动声色,这倒是个问题。
……
清宁殿的布置甚为简单,虽是皇后的寝宫,却并没有太多的奢靡之气,殿内物什一应俱全,由于一直有宫侍在打扫,那些陈列摆设显得整齐又美观,若不是殿中央供着香火和牌匾,简直就像有人久居于此一般。
晌午时分,明昌帝、太子和叶祁围在一处用膳,是极为清淡的素斋,饭菜上桌之后,宫人便颇为伶俐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带上了门。
明昌帝看着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又和睦亲厚,心头一时宽慰了几分,不禁又望向了墙上悬挂的那幅画像。
画卷中的女子姿容姝绝,头戴凤冠,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虽穿着一身庄重的凤袍,可看上去却仍是极尽温婉,这便是故去的孝贤皇后沈氏。
明昌帝的心头忽的升出几分柔软,若是婉容还在,看到他们的孩儿如今已长大成人,该是何等的欣慰,想到他的发妻早早的便离开了她,他的面上神色不免落寞了几分。
太子见状,忙为其斟了杯酒,在一旁举杯劝道:“父皇,母后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不愿见到父皇为母后伤心。”
明昌帝闻言微微怔了怔,过了许久才回过神,他将目光落在了两个儿子身上,面露几分柔和之色,“罢了,今日倒不如来说说你们两个的事。”
叶延自幼沉稳庄重,敏而好学,若是没有伤了腿脚,的确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可惜的是,凡事都没有如果。而叶祁机敏聪颖,若是稍加栽培,将来亦会大有一番作为。
两个儿子孝顺至诚,又是他的发妻所生,他这心头也难免偏向两人多些,他声音寻常,“前几日德妃还向朕提及了你们的婚事。”
他如何不知道这多数都是试探,德妃是想来看看他是否有易储之心,可仔细一想,也确实是他忙于朝事,内帷之事便给忽略了,思及此,明昌帝又道:“朕瞧着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明昌帝话中有话,太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叶祁,见弟弟身形一顿,嘴角微微浮起了一丝笑意,“弟弟如今还未娶亲,父皇若有适宜人选自是再好不过。”
“……”叶祁抬眼瞧了哥哥一眼,怎么又来……
女人多祸水,又麻烦又多事,何如一个人来的自在?!他正准备把话题引到哥哥身上,便又听明昌帝说道:“燕国公主如何?”
殿内霎时一片沉寂,饶是叶祁早已知道父皇会有这么一问,心头却还是五味杂陈。
哥哥因为腿伤,处处为自己打算,他如何不知,所以在旧日里,他便一直在为哥哥寻访名医,可到最后却也毫无结果,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