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想再要接近皇帝,总归绕不开内侍监和禁卫军,咸安的令牌在手,她多少有些底气,看在李纨素的面子上,敏德即使不肯放她去云麓殿,也不至于给她安上一个刺客的罪名。
“娘子多虑了,这令牌自然没问题。”
敏德将令牌双手奉给温嘉姝,躬身让开了路,“适才不知是殿下的意思,有得罪之处还望娘子海涵。”
温嘉姝颔首答礼,碎步穿过了游廊,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敏德嘴角噙了一丝笑,不慌不忙地坐到了栏杆处,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
“现在的姑娘啊……”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可真是同以前的不一样了。”
……
每遇朝政棘手不决,圣上总会在侧殿的神龛前诵经清心,似这等天威难测之际,内侍们一般是候在殿外听宣,生怕扰了圣上的清净。
温嘉姝收伞入内的时候,盘坐在蒲团上的道君刚念过了两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见了白日进香问卜的女子也不惊讶,如泓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只当她是一个寻常香客。
“道长,我是不是打搅你诵经了?”
女子的话音便如殿外的春雨潺潺,酥软了人的经络百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见她有多忌讳,寻了一个蒲团跪坐在他身侧,俯低来瞧他的经书。
“原来温娘子自己也是知道的。”道君似与她赌气一般,先一步执起经卷。
温嘉姝却并不生气,只笑吟吟地问他,“道长,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温的?”
天子若对她无意,怎么会询问她的名姓,又怎么能让她一个柔弱女子随意进出云麓殿?
皇帝翻页的手顿住了,“唔”了一声:“在功德簿上见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纨素先带的坏风气,她同温氏姑娘一道添了五千两香油钱,惹得之后来进香的女子也起了攀比的心思,尽管没有越过咸安长公主的钱数,但出手也是极为阔绰。
温嘉姝想起自己在功德簿上的落款,微微有些失望,转头瞧向了书案上的净瓶,素净的白瓷瓶上仅插了一枝桃花,花开的正好,却不免寂寥。
“庭中桃树不知几许,道长何必这样吝啬,连插瓶都舍不得多折几枝,像这样形单影只,岂不可怜?”
“一枝独秀有何不好?”道君面上淡然,“纵然长安红紫千万,还不是只有这一丛迷了娘子的眼?”
“道长说得很是,”这小狐狸不晓得又在打什么主意,起身拈了那桃枝轻嗅,忽的倚案回眸,对着他粲然一笑,“我偏就喜欢道长这一枝桃花!”
她这话说得太过露.骨,惹得皇帝也有些心绪浮动,他身为天子,没必要为谁守着,更无需顾忌道观规矩,相中了哪个女子大可以直接临幸,只是有了前朝二世而亡的前车之鉴,又兼之四海未平,他不愿意让后宫的红粉磨去了自己的锐气。
红颜未必是覆国的祸水,但自古亡国之君却多有贪恋女色的短处,就连他的阿耶这个开国的君主,也是因为贪恋美色而贻误战机,令河西走廊险些落入敌手。
那场春梦原本就是谬误,既然已经决意追求长生之术,他便不该费心去探究其中真假,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一个女子生了别样的心思。巫山神女也好,青丘狐狸也罢,与他都没什么干系。
“娘子要是喜欢,拿去便是。”道君阖上了双目,那些经文他早就烂熟于心,书卷可有可无,“只是贫道今日许下的功课未毕,恕不能奉陪。”
昏暗的烛光下,面如冠玉的男子正盘坐诵经,身上的道袍将天子的威严肃容柔和了几分,甚至平添了几许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气息,教人生出一种这个道长很好欺负的错觉。
“道长?”
她的声音倏然靠近了几分,美人呵气如兰,惹得道君一时失神,等他回过神来,下颚处已经被人抵了冰凉的桃枝。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那女子折腰俯身,那股沁人心脾的桃香萦绕在他鼻尖,挥之不去,“道长以礼相赠,妾身自然也要回送。”
“我观道长眉头微耸,正逢桃花煞,不知阁下可愿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