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桥气得骂她,说她心肠歹毒,迟早要作恶。
但先遭报应的却是他。
柳春亭心情大好,收起鞭子,进到竹屋里,躺下便睡着了。
前堂上,柳自平与李重山见礼,其实他比李重山年纪大,但是因为李重山做了春桥的师父,辈分上李重山倒比他高。
李重山对他说:“这次是我照看不周,才让春桥受伤。”
柳自平忙道:“先生此话严重了,是桥儿自己不小心,招惹了恶人,才有此劫祸。”
李重山说:“我会为春桥讨个公道的。”
柳自平并无异议,淡然道:“全凭先生拿主意。”他好像并不在乎儿子的伤。
李重山看着柳自平,他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柳自平客气尊敬,却令他拘束。李重山站起身,正要告辞,忽然从外头跑进来一个仆人,神色慌张对他道:“公先生让您赶紧过去。”
屋内公生奇正让人把柳春桥手脚都绑住,可柳春桥习过武,不比常人,仆人根本制不住他,一近前就被他打开。见李重山进来,公生奇忙喊道:“快,快去把你徒弟绑住!再慢一会儿他就要伤着自己了!”李重山立即上前,一招就把柳春桥打晕,仆人们这才拿着绳子过来。
“绑住他的手脚,绑紧些!”公生奇对仆人们嘱咐完,这才拉着李重山到一边说话。
公生奇道:“当时只顾着治他身上的伤,没想到他还中了毒。”
李重山问:“能解吗?”
公生奇摇头:“能解,但解完之后他却不一定能恢复如常,这毒太刚烈。”
李重山眼神一滞,想到柳春桥刚才的模样,心内滋味难言。
公生奇看出来,劝他道:“能留下命来就好。”
李重山痛心道:“春桥品行端方,为人正直,心肠也极好,将来该有一番作为的,许多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不该是他,不该···”
李重山握紧拳头,心内一片茫然,不该是春桥,可那又该是谁呢?难道就该有人替他遭受这般苦难,难道是他替代了别人的命,或是别人替代了他的命。
公生奇叹了一口气,道:“多想无益,先把命保住吧。”
柳春亭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天翻地覆,柳春桥竟又要没命了。
她跑去柳春桥住的小院外,远远就见着李重山垮着个脸,站在门口,瞪着院子里进出的人。
他很快就看到了她,脸色便更加难看,几乎是带着仇恨瞪着她。
他立即朝她走过来。
柳春亭转头便跑。
“还不站住!”李重山在后头喝。
柳春亭便站住,转过来看他,脸上笑盈盈的。
原来她刚才是故意逗他,她怎么会跑!
李重山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他。”柳春亭答。
李重山怒不可遏,他想到了柳春亭说过的话。
需得柳春桥要死了,她才肯来看他。
她已确定柳春桥要死了吗?
他怒道:“你怎的如此恶毒!春桥是你的亲哥哥,平日里对你也十分友爱,你为何非要他死!”
柳春亭笑道:“又不是我害死他的,你做什么冲我发火。”
“你盼着他死!”
“那又如何?我盼着他死他就会死吗?待会儿他要是死了?难道你要告诉别人是我把他盼死的?”
李重山气得扬手就要掴她。
柳春亭抢先把脸扬起来,尖声道:“你打呀!反正你不是第一次为了他打我!说不定就是你当初那一巴掌,才害得他今天要死!”
李重山被她这话打得顿住,神情恍惚,手也垂下来。
柳春亭见状更得意道:“当初明明是我打赢了柳春桥,明明是我天分更高,但你就不收我,偏要收柳春桥!若你不收他,他怎么会落到今天?”
李重山想起当时情景,再看看眼前乖戾的柳春亭,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冷声道:“你天分的确比春桥高,但出手太狠毒,品性不如春桥,所以我才没有收你。”
柳春亭嗤笑道:“你不过是怕有朝一日,教出来的徒弟比自己更强。”
李重山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柳春亭见他这一笑就露了相,装出来的阴沉怪异都不见了,只看她现在恼羞成怒的样子,倒更像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李重山比她大了十三岁,比柳春桥大十二岁,柳春桥虽稳重知礼,但他时而还是将他当个孩子看,可对柳春亭,他却从未将她看做孩子,见她第一面起,她就让他心生厌恶,又满是警惕,那种对异类的排斥,时时令他寒毛竖立。
李重山正想着,柳春亭忽然上前一步,凑到他近前低声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下!”
李重山看着她,她眼里的稚气和狠毒都是真的,他漠然道:“我等你来杀。”
柳春亭见他一点儿都不生气,也不当回事儿,狠狠一跺脚,扭头又跑了。
李重山望着她的背影,低头抚了抚手中的剑,兴许有一天,这把剑也会割断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