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阿烨，小师弟！别哭了成吗……真想吃鱼咱能不能背着点人？避开今天也成啊……”

低声啜泣的少年突然打开他手，语气愤怒而悲伤：“上次你和师尊也这么说，可你们还是杀了冯伯！就因为他看到了我这样！”

陆离眉头骤敛：“什么冯伯……”

“外门的冯伯，不会害怕我这个样子的冯伯，给我鱼吃的冯伯，只有他把我当成普通人，而不是你口中与别人不同的异种！不是生来要完成他愿望的工具！”

陆离神色变了又变，忽然道了句：“你喊我什么？”

少年抽抽噎噎，硬声答道：“大师兄……”

“你喊白鹤鸣什么？”

少年顿了顿，极不情愿般，闷声道：“师尊……”

陆离眼神难明，许久才艰难道：“那……赵灵均呢？”

少年困惑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师姐啊……”

陆离抹了把脸，终于看向宁平知：“怎么回事……”

“我师弟他，到底为什么好像真的变成十岁了？”

……

宁平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陆离，只字未提自己唤醒顾烨之事。只说是陆离昏迷后，顾烨就恢复了神智，却不小心滚下悬崖，而他则是自不量力想上去寻找顾真人的时候一同掉了下去，醒来便与他同在此处了。

陆离蹲在地上，打量缩小的顾烨，一边叹气，一边用力按着眉心：“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想来是因为……”他忽然住了口，看向宁平知。

宁平知丝毫不怀疑自己从陆离眼中看到过一闪而过的冷冽，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好似变了个模样，然定睛再看，那一抹如有实质的杀意仿佛只是错觉，陆离还是那个眼神淳厚，气质和蔼的中年修士。

少年重又挡在宁平知面前，警惕而充满敌意。

陆离拍拍衣裳站起身：“别紧张，既然你喜欢这外门弟子，我也可以不杀他，就让他跟着你吧，但你要保证……”

“我保证他不会说出去！”

陆离哼了声：“你才认识他多久？”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要求，你得戴着这枚玉佩。这本就是师尊炼制的灵器，与你的封印灵力同源，想来你如今会变成这样，乃是因心绪不稳，加之今夜又是满月，不管怎样此物总能压制一二，你也能早日恢复……”

“我不要他的东西。”少年忽然硬声道。

陆离瞪眼：“那你倒是给我变回去！”

“我已能控制！今日若不是，若不是……我才不会控制不了！”少年侧脸染上薄红。

宁平知一阵心虚，似乎自己成了害少年失控的最大嫌疑人，却不知到底是哪件事？

最后少年还是收下了玉佩，陆离一番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总算功成身退，而后便以天色将明为由，自告奋勇送他和宁平知回积翠峰。

“为什么不回无峰？”少年疑惑。

陆离笑得毫无破绽：“这几日你就先住积翠峰吧，师尊那里有旁的要事，改日我再与你细说。”他看向宁平知，正要开口，少年忽然一把拉住宁平知的袖子，冷漠道，“不用你操心，我带他。”

宁平知无奈，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少年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中竟隐含祈之意。宁平知一怔，回神时已握住了少年伸出的手。

三人同时落在积翠峰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陆离看了眼催澜峰方向：“今日你闹出的动静，天亮后师兄我可有的解释了……”

少年正要转身入殿，闻言不解地皱眉，陆离忽然一笑：“不请师兄进去坐坐？”

少年当即脸色一黑，抬腿迈进殿门。就在他转身瞬间，陆离闪电般出手，猛地攥住了宁平知的手臂，脚下一道阵法光芒骤亮！

少年如有所感，迅速转身，瞪大双眼：“不要——”

陆离禁闭的双眼倏然睁开，光芒已迅速熄灭下去，阵法已成。

“旁人终究不可信，我可以不杀他，但他的记忆也断然留不得，放心，此阵对人无大害，至多一柱香他便可回神……”

陆离说着转头看向宁平知，却忽然一僵。

宁平知早有预料陆离不会善罢甘休，此刻镇定道：“不知陆掌门想要我忘记什么？”

殿前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突然少年一动，陆离霎时御剑腾空，转瞬间已逃得远远：“既然如此，那便下次再议罢！那个外门的，照顾我师弟的活儿了就交给你了——”

少年一扯宁平知进殿，砰地一声重重合上了殿门。

阒静无声。

殿中没有点灯，许是朝向之故，殿门一关月光都透不进来。宁平知一时无法适应，修真者吐纳归息，宁平知更是连少年在何处都不知。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闻到一阵似檀香，又似新雪的味道弥漫在大殿之中，宁平知恍惚了一瞬，记起这味道曾在靠近顾烨时闻到过。

此念方起，宁平知突然一僵。

他这是在……顾烨的寝殿？

宁平知顿感不自在，当下想要开门出去，手才放上殿门，一声微响，殿中陡然大亮，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问句。

“你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