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挨打挨骂延迟了十五分钟的晚餐终于开始了。
一家五口坐在餐桌前,一人一盘子加热的合成营养泥,婶婶冷着脸,两个刚挨过教训的孩子不敢吱声。
肖大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咳了一声:“这不是都好好的么,至于生这么大气……”
啪。
肖婶婶把勺子拍在自家丈夫面前,“你再说一句试试!”
肖大度赶紧赔笑,半真半调侃自嘲:“怪我,怪我没用,不然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在外头摸爬滚打。”
“瞎说什么呢?”主位上一直没吭气的老太太开口了,“都是这个家的人,两个孩子吃了苦,你们夫妻俩谁没夹紧屁股拼命做事?就我没用是真的,拖累你们了!”
老太太有对细长的眼睛,一动怒看着渗人的很。
“唉唉,妈,你可别这么说。”肖大度招架不住媳妇儿的暴脾气,也招架不住老太太一张利嘴,只好认错,“是我乱说话,你别动气啊。”
眼看事件走向尾声,肖四方机灵地站起来,把糯米糕分成五等分,挨个儿分了。
“奶奶,以后我和八面一定会注意的,现在先加餐嘛。”
肖老太看了她一眼,这才缓和下神色,“还是我孙女贴心。”
勺子碰到盘底,发出轻微的响声。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肖婶婶看了两个崽子一眼,问:“你们俩的毕业考是不是就要出成绩了?”
一提到这个,其余两位家长也关心了起来。
虽然说孩子们在这方面从没让他们操过心,八个年级学制中年年名列前茅,更是在去年双双入选特供生预备名单,配上了通讯器。但毕业考不一样,这一次考试的结果将真正确定出他们这个区唯一的特供生名额到底花落谁家。
外城一共划分了二百二十八个区,每个区每年都会从当年的毕业生中选出一个作为特供生,给他进入内城进修的资格,同时也包揽所有校内的正常花销。
但想拿到这个名额是不那么容易的,据去年年底人口的不完全统计,外城流民人数已经突破一个亿,每个区里都有四十万到五十万人口不等,其中应届毕业生人数不下三千,是真正的千里挑一。
肖八面答道:“明天出。”
“好。”肖老太点头,“如果你们当中还能再中一个特供生,那老太婆就算明天死了,也无憾了。”
二十三年前,本区唯一的特供生是她命苦早亡的大儿子,也就是肖四方的父亲。
“呸呸呸。”肖八面连忙给她去晦气,“奶奶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嘴真甜。”肖老太被他逗笑,“你也是奶奶贴心的好孙子。”
一边说着,干枯的手指却伸进袖子里,使劲儿抚摸被布料掩盖住的大量黑斑。
没什么好遗憾的,只要不跟内城的人比,她今年六十有二,已经算是高寿了。
吃完晚饭,肖大度和媳妇儿一起去了工地进行露天作业,老太太身体机能衰弱得厉害,在两个孩子陪着在外面走了几分钟后,回屋继续躺着了。
白日里积蓄的风能给夜晚带来明亮,四处悬挂的灯泡像极了快掉下来的星星。
肖四方站在家门口的两米见方的土台子旁,掀开了上面的防风布,一堆破烂便裸露在灯光里。
这些是内城排放到外城垃圾场里的机械垃圾,在经过垃圾场二次挑拣之后,她再去垃圾堆里精挑细选捡回来的。
搬了一个小凳子,她一坐下就和这些破烂黏上了,目标是绝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零件。
肖八面一屁股坐在土台子上面,把腿晃到她面前引起她的注意,“你无聊不无聊,陈大胖说今晚会放岑爸爸的采访,一起去他家看呗。”
“不去。”肖四方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烦我,快走。”
“行行行。”男孩跳下来,不过还是没立刻就走,顽强地嘴贫了一句,“你这么喜欢漂亮的事物,错过了岑爸爸的盛世美颜不会偷偷哭吧?”
肖四方放下手中的破烂,握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
等这个弟弟终于连滚带爬跑了,她才又在板凳上坐下来。
再漂亮也不是她的,才不要为这个浪费时间呢。
埋头苦干一个小时,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过来了。
“四方,我们给你找到了好多——好多!”大到八九岁,小到五六岁的孩子们或抱或拽,兴奋地把刚从垃圾场挖出来的东西送到肖四方的面前。
口齿伶俐的大孩子们一边放一边还强调:“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那些特别不好的我们一个都没有拿!”
十几个孩子站了一排,个个眯着笑眼,都是傍晚吃了糯米糕的。
“谢谢啦。”
孩子们齐齐回道:“不~用~谢~”
“可是四方。”有个大孩子叫了她的名字,一脸不解,“你为什么老捡这些东西,我爸爸说这些都是坏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