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新坐到旁边的廊座上,目光游离了片晌,忽而攥住他的袖,坦言:“我,我方才去找庄神医了。”
帛锦昱面上有一瞬的僵硬,“……他都跟你说了?”
“嗯。”其实时新关注的点与帛锦昱大不同,她没法忽略那个“一年半载”,但相较之下,却更在意那一线希望,摇着他的腕,她软声说道:“你派人去找找庄夫人,好不好?”
“庄老头每年云游四海,踏遍了大楚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只怕是……”
时新心里一紧,截了他的话,“庄夫人有意躲他,即便看到了也会远远匿好,但若是陌生人,她不闪躲,或许,或许就能寻到了呢。”
帛锦昱那一泓深潭漾起波澜,“早在三年前温叔也四处派了人了,只不过……毫无所获。”
他语气平淡述着事实,但不知为何,时新却听出一丝颓然,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一下站了起来,“会找到的!”
她直视着他的眸子,“你相信我!”
等到了元宵,她就去放河灯祈愿,从小到大,她每一年祈的愿都成了真,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
帛锦昱看着她认真且坚定的模样,不由一笑,“好。”
时新被他看得不自在,又低头坐了回去,斟酌问着:“对了,你,你听过庄夫人的事吗?”
“你想知道当年庄夫人为何会忽然不辞而别?”
时新点头,“嗯。”
“大概是因为他们那个不幸去世的女儿吧。”
时新直愣愣地看着他,木然地重复了一遍:“不幸去世的女儿?”
“过来。”帛锦昱清了清嗓,边帮她揉着额,边与她道出了实情。
时光往回倒推二十余年,那时候在大楚,提起庄神医,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仅医术高明,还宅心仁厚,只要有病人上门,有无银子,他都尽心医治,世人提及,皆满是赞誉。
一次偶然的时机,他与庄夫人相遇,一见倾心,两人成了婚。
庄夫人是南魏的巫族与楚国人生下的孩子,打小就会巫毒之术,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婚后很快就生了一女儿。本来夫妻恩爱,一家三口生活得十分幸福,但庄神医的济世情怀早就引起一些同行的嫉妒。
有一年,庄夫人回家探亲,念及女儿尚小不堪路途颠簸,就留在家中让庄神医照顾,但翌日,庄神医接了一个濒临死亡的伤患,一番专注诊治,就忽略了女儿,导致她一个人跑出了院子,被盯在外头的同行掳走,又意外坠下了马车。
甚至连最后一眼,庄神医都没看到,只接回了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庄夫人听到消息连夜赶回,便是没再同庄神医多说一句话,安葬好了女儿的当晚就收了包袱悄然离开,只字未留。
时新听完,揪着帛锦昱的衣袖给自己擦着泪,嘴里喃喃念着:“命运弄人,太可怜了。”
帛锦昱按着自己的眉心,任她抱着衣袖念念叨叨,许久,他倏地想到了什么,转过她的脸,问:“不会以后遇上点事你也想这样不辞而别?”
时新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去思考他的问话,抽噎着应了声“嗯”。没曾想她话音刚落,额上就一痛,回过神,她发恼地瞪着他,“痛诶!”
“……”
“凶!”
“……”
“不可理喻!”
“……”
“总是……”
“坐好!”帛锦昱一个眼锋扫过去,沉声打断了她的控诉,但不料她正抽噎着,这一吓是止住了声,但转瞬又因气息不顺不停地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通红,凄楚可怜。
清摇送来了药,又跑去要了水,才让时新缓了过来。她瘪着嘴,圆溜溜的眼盛满了对帛锦昱的怨怼,瞪了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小气!”
帛锦昱被她看得败下阵来,尽量放柔了声音,“我有正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