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幂幂,晓光游走,带起片片晶莹。
暖室内,绒毯上的男人于半睡半醒间张了张唇,声音几不可闻,似是喊了一个名字,过了片刻,他睫毛轻颤,倏地睁开了眼。
帛锦昱偏头,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榻,凝了许久才起身,朝着屋外喊了声:“清摇。”
待清摇应声走进来,他浅笑吩咐:“备车,还有,甘松阁的客人也一并叫上吧。”
“是。”清摇欠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华贵香车已踏上长街。
帛锦昱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但他身侧的男人却是满脸怨怼,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你小子没良心。”
“我近天明时才躺下,还没合眼呢。”
“一来就折腾我。”
“以后不来看你了。”
“比长渊那小鬼还没良心。”
……
自顾自地念叨了许久,见帛锦昱始终微阖双目并不搭理的意思,那男人才停下,又抬肘杵过去,问着:“一大早准备去哪儿?”
帛锦昱微提唇角,眉梢眼角布满温柔,“去接一个人。”
“接人?”那男人面上瞬息浮起探究,夹着些戏谑,“何人这般有本事能让你亲自出门迎接?”
帛锦昱笑容清浅,不答话。那男人忽而顿了下,后知后觉地拍着膝,甚是不满道:“你接人就接人,拉上我做什么?”
“她家中有人染了疾,你去正好。”
“这与我何干?”那男人没好气乜去一眼,然后双手交叠搭于胸前,“就你一个人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
帛锦昱气定神闲侧首,“庄老头,这一年你都在游山玩水吧?不先动动筋骨,我怕你给我施针时会手抖。”
“你闭嘴,长渊那个小鬼叫我老头就算了,你凭什么,你比我小很多吗?”庄神医竖起眉毛,“还敢质疑我手抖,晚上施针时看我不下重手。”
“我何时怕过疼?”
“臭小子!”庄神医辩不过,便自己转了话锋,“你还没说去接谁?”
帛锦昱眼前浮现出那张嫣然浅笑的脸,不知不觉弯了眉眼。
庄神医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小子,你这不是中毒,是中邪了吧?”
“这并不能成为你解不了我所中之毒的借口。”
“……”庄神医被噎得无话可说,闷头坐到了另一侧。他的确解不了帛锦昱身上的毒,能做的,顶多是在每年凛冬时过来给帛锦昱施针,暂时压制毒素蔓延,稍缓疼痛。
时府门口的小厮心明眼亮,远远便瞧见了宸王府的轿车,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便做了分工,一人留着迎接,一个进去通传。
时家除了大哥,一行五人正在厅内饮着茶,听到小厮传话,说宸王来人了,皆都有些惊疑不定。
倒是时新先反应了过来,她站起身,展露笑颜问:“真的是他?”
那小厮点头,“我远远瞧着是宸王府的马车。”
话音方落,众人还未说话,时新已越过小厮,攘着裙摆小跑了出去。
她穿过一道回廊,隐隐听到声响,抬眸就撞进了他的一泓深潭。
穿堂门前,光影交错,他那一身月蓝大氅却尤为惹眼,不失以往的淡然,又添了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