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随性的人相处起来也不难,兰德尔瞧着路上嬉戏打闹的孩童,弯了弯唇,其实尤利塞斯看上去冷漠不好相处,实际上性子却与孩童无太大差别。
“年后我们就去圣佩罗吗?”
“嗯。路易斯已经在那里找好了地方,到时候收拾东西搬进去就行了。”
尤利塞斯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倒是对他很信任。”
兰德尔无奈地看着他,银色眸底似乎流淌着暖意,“我对你也很信任啊。”
街上的吵闹声照旧挤在耳边,但那低沉而带着些许无奈般的柔软语气却像空气般流进他耳朵里,尤利塞斯神情微顿,貌似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你……”
“嗯?”兰德尔专注地看着他,有斑斓的光点从他的眼底荡开。
尤利塞斯猛地扭开了头,去看孩童玩着的七彩丝带,他低垂着眼睑淡淡道:“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
“塞丽娜想让你们来我们那儿一起过。反正你也就和达伦两个人吧,倒不如到我们那边,热闹些。”
兰德尔笑了一声。
这笑声毫无意味,却让尤利塞斯心里像掺了沙子一样发痒起来,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兰德尔的表情,“怎么,不愿意吗?”
“没有啊,”兰德尔微笑着朝他看过来,“我很乐意。”
“哦,那就说好了。”
“那你们那里谁主厨?总不会是塞丽娜吧?”
“不是她,”尤利塞斯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反正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放心吧。”
兰德尔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忽得眯起眼微笑,“不会是你吧。”
“……”
“看不出来啊,原来大人你如此操劳,还真是不容易啊。”
带着那一大家子,连过年都要下厨房去操心吃食,这老妈子的工作态度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尤利塞斯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你明明都知道,还说什么!”
见他一副恼怒的模样,兰德尔也停下了逗弄,只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滚烫的温度让他一愣,不过很快就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你的神脉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真说到这件事时,尤利塞斯反而态度浅淡,历经苦难厮杀的锋利眉眼仿佛柔和在雪光里,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淡然。
“其实恢复不了也不要紧,”他说的清淡,“我已经习惯了。”
因为作为叛军后代身份,在圣林学院他就饱受贵族的折磨与迫害,孤身一人求存,苦苦挣扎在贵族的游戏里,以为可以学到什么然后进入教廷。他也想着让所有人都看看,即使他是叛军的后代,也是能在教廷,或者能在军队,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可是现实总不会让他好过,被硬生生折断手骨,摧毁神脉的时候,他恨意滔天,望着那些人的目光阴狠无比,几欲啖其血肉。
所有能够帮助恢复的办法被他尝试个遍,最后也只能绝望。
然而即使没了神脉,他还不是走到了如今?或许可以说,就是因为缺失了那些东西,他才少了些痴心妄想,真实体会到现实的残酷,真正了解到他内心的真实渴望——从不是获取他人的肯定。
那些人的目光根本没什么要紧,他越过活到现在就越明白。有什么要紧呢?如果自己有能力自由地生活,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尤利塞斯对着兰德尔看去,“你说的未来,我也很想看看。”
兰德尔笑容温柔而安详,“会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的,我保证。”
尤利塞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笑容,指尖忽得涌出一股热意,滚烫地流淌进四肢百骸,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一袭洁白如雪的身影。
有人静静地立于高台之上,低垂的眉眼浅淡而矜贵,宽大如雪的袍袖滑过地面,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清冷气息。似乎看着那人,体内汹涌如潮水般的滚烫热意就要从心脏处挣开,直让人只欲跪下仰望。
那是一种由内而生的臣服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