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哭戏演得真,鼻涕眼泪不得少。
娇弱的帝姬这便一直窝在魔君怀里抽抽嗒嗒,直至把他胸膛前一片云锦衣襟都哭湿了方肯抽身作罢。
祁冥也一片温柔,抬手给她轻轻拭去眼角汪汪的泪花,俨然一副琴瑟和鸣的景象。
看得旁边长霓是一脸笑意不止。
而长霓身侧的丘谷却横着眉,目光冷峻:“魔君,我们方才几经辗转都查不到余孽所在,就连先前探子提供的藏匿地点也半点不见影踪。偌大的门派,少说也是数百人之众,怎做得到如此隐蔽……依我看,定是魔宫藏了奸细提前泄露风声,让余孽早早转移了。”
说着,丘谷那冷峻的目光径直落在满川身上。
满川心里幽幽叹气。
虽说她要寻仇,确实算不怀好意吧,但也委实不是奸细啊。
于是清了清嗓子,满川坦荡地对上丘谷视线:“左护法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我是奸细?分明我也被洛妆抓了,长霓看得清楚,我两条胳膊两条腿,可都捆着千年玄铁的锁链。”
听言,长霓点了点头,表示坚定地站在满川这边。
丘谷兀自冷嗤:“只怕表面上是被抓去了,实则暗里还不知道又传递了什么消息。”
真是出奇执着的左护法。
满川只好又反驳说:“我也就恰好是被游宣捡了回来,阴差阳错才来的魔宫。在此之前,我未曾见过洛妆,什么余孽一概不知,也不懂术法,如何透露风声?”
“所以我看那游宣也清白不到哪儿去,应该一并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
“……”
严刑拷问都出来了。满川担心连累游宣,连忙双手拽上祁冥袖子,声色诚恳:“还请魔君明鉴。”
一直沉默着的祁冥神色微动,淡淡看着丘谷和长霓,旋即下令:“你二人先回客栈。”顿了顿,又突然一句,“本君要带阿竖在此处寻池子泡水。”
泡水?
她跟丘谷争来辩去的,结果他站在旁边就想着带她寻池子泡水?这什么清奇思路?什么冷血魔君?
满川吃惊到咽了咽口水。再看对面一对左右护法也是面色诧异。
无奈,丘谷再不满再疑虑,也只好先跟着长霓一块儿御风离开了。
少了这二人,山洞前的空地骤然显得更空。
满川松了拽着祁冥袖子的手,干干笑道:“魔君真是体贴人呐,正好我也惦记着泡水一事,谢过魔君了。”
不得不说,要论演戏,还是祁冥更棋高一着。
认定他何其深藏不露,满川做好准备,见招拆招。不想而后被搂到大黄背上飞遍青山一圈,找到一处天然汤池,祁冥还真什么都不言语,只从怀里掏出块帕子,一并褪去外袍陪她下了池子,给她细细擦洗鱼尾……
泡水的汤池是个热汤池,浮满缭绕的水雾。大小不大,装下祁冥和满川一条大鱼尾后,左右都无剩太多空间。边沿处,还垒着圈圆润大块的褐色岩石,更加让空间显得促狭。
此时日头已经彻底隐下西山,黯淡幽蓝的夜幕从穹顶落下,包覆着整座山林。
林间时有倦鸟归巢,婉转啼鸣。伴着汤池远处一帘夹在崎岖石壁间的瀑布泻落出的潺潺水声,共奏天籁。
稍一晃眼,还能在池边岩石外的草地上瞥见几簇大朵鲜艳的□□花。
以及大黄,正趴在近处一棵繁茂苍劲的青松下舒服打着盹儿。
对此美景,满川实是惬意得不行……除了她身畔这紧密相贴的魔君,只着一身素白单衣,一脸认真伺候她泡水的模样,怎么瞧都瞧不透彻。
让人略感闹心。
所以满川纠结了会儿,还是尝试着开口:“其实,魔君要是也同丘谷一般怀疑我,直说就是了。这样闭口不提,反倒让我害怕不安。”
试探之下,祁冥停了手上动作,看着满川柔声应话:“本君未曾怀疑你,丘谷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以为回应到此为止,满川若有所思轻摆了摆鱼尾。
却又乍听祁冥补充一句:“回去本君训他一通,让他闭嘴。”
声音清亮,语意坚决。
……这情境,怎么颇有点人界昏庸君王亲美色而远忠贤的意味?
满川怔愣地停下摆尾,一片氤氲雾气中,潋滟的水眸直勾勾看向祁冥。细细描绘着他远非俊朗一词可以形容的面庞,从眉眼到鼻唇,到硬朗分明的轮廓、棱角,再低低向下,到他被温热汤水覆盖浸润的薄薄一层衣襟所藏匿的肉、体线条……
逐寸逐寸,一一都不放过。
忽地神思游弋。
“魔君,我有个问题。”
满川目光一转,又盯着静静晃动流淌的池面。不知何时,天上一弯玉钩出了云端,悄然洒落片片光华,化成满池荡漾的碎银,风光无限。
……其实祁冥早注意到了这一池美景。
只他一双黑眸一刻没有离开满川。
又见她肤如凝脂,红唇轻嚅:“你说洛妆是有多喜欢幻阴,才会连幻阴死后上万年也依旧追随他,永不肯向魔君归降呢?”
思量许久,祁冥一展和颜:“大抵是像琉璃潭一样,深不见底的喜欢。”
“琉璃潭?”
原来琉璃潭深不见底么?顿然收回了视线,满川在热汤中又摆动起鱼尾。
她也落过琉璃潭,只是那日未游至深处,不知其深。越发觉得那碧潭之下藏着秘密,也不知祁冥这番回答又是不是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