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长提醒着小心台阶。
香客刚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双脚落到青石板上,结果他像是被人在虚空中打了一拳似的,腰身一扭,就这么在三人面前表演了一个华丽丽的“平地摔”!
这人顿时嚎叫起来,把原本踩在屋脊上的喜鹊们都吓得扑棱着翅膀跑了。
老道站赶紧上前查看,只见这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嘴里喊着疼疼疼!
满脸铁青,头冒大汗,嘴唇疼得直哆嗦。
道淳心道完犊子,听说现在山下扶个人都要冒着被讹钱的危险,何况这人还在道观里摔倒得这么惨。
老道长急得乱转,喊着花蛇去偏殿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抱来。
结果这香客一挥手,再也没有方才低头哈腰说老道长大善人的谦卑模样,他气狠狠地说:“谁敢喝你们道观里的药酒?再把我毒死怎么办?”
道淳赶紧解释说妙莲观的药酒很出名的,很多人买回家。对方压根不听,非说要去医院,不然就报警。
老道长皱着眉头,缓缓挺起腰来。
“多少钱?”
香客一听,伸出一个巴掌。
“五百?”
香客像是受到侮辱般,吼道:“五万。”
老道士嗯了一声,非常平静地走去偏殿。
道淳秒懂,默默后退三步。
花蛇不明所以,也跟着后退三步。
香客以为吓到对方,面露得意,越发嚎叫地厉害。
不一会他瞧见道淳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黑魆魆的烧火棍。
棍子特别长,拖在地上,哗啦出一长条黑色痕迹。
老道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香客一愣,“你干嘛?”
老道长挥舞着烧火棍,指着自己的头,“来,你朝这里打一顿,打死不算你犯法。一条命抵五万,够了吧。”
香客呵呵笑,“我只要钱,我不要你的命。”
花蛇皱眉,他刚迈出脚,就被道淳拽住。
道淳朝他摇摇头。花蛇一出手就是狠招。别把这事给搞复杂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预料之外意料之中的人。
好几天不曾来道观的王福王乡贤来了。
他一来就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语气十分担忧,可神情异常轻松。
香客见有人来了,赶紧把妙莲观不好好清除青苔故意把他摔伤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福哎呦一声,“这骨头摔坏了,可不得了。万一影响以后走路就麻烦了。”
“要说这五万块真不贵。老道长你们修道之人,总不能弃观逃逸,再说我今天刚好看到,虽然我们是好邻居,也不能帮你们徇私枉法啊。”
两人一唱一和,要是再看不出这是王福故意设的圈套,老道长胸前的白胡须算是白飘了。
花蛇摩拳擦掌,笑嘻嘻地在道淳耳边低声道:“要不要一口……”
道淳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你们不会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了吧。”
“哎呦,真是可惜啊。占着宝地却不知道利用。老道长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的太固执了。”
正当他准备把开发矿泉水厂的事情适时提出时,却听见身后有人朗声道:“小花。”
到底惊动了祖婆婆,老道长很是愧疚。
王福上次见过连莞,知道这漂亮女道士不是好相与的。
他警惕地看着她。
连菀莹白的脸庞浮着一层诚恳的笑意,“人家香客在咱们道观摔伤,咱们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老道长拼命给连莞挤眼,千万不能搞出人命。
连菀抬眼给了花蛇一个眼神,“你不是擅长正骨吗?”
花蛇一听,秒懂。
他笑嘻嘻走过去,蹲下来,指了下香客的膝盖,“这里疼吗?”
香客被花蛇阴恻恻的笑容吓得愣住,“哦,应,应该是吧。”
花蛇点点头,伸手捏住他的小腿肚,朝着香客继续笑,“你今天来我们这之前,见过王乡贤吧。”
他装作无意地问,香客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下肢。见了鬼了,这小道士的手怎么冰凉地瘆人?!
下一秒,嘎嘣一声,右腿像面条一样耷拉下来,伴随而至的是香客真情实意的嚎叫声,“没见过!”
连莞哎呀一声,“小花,你搞错了,是另一条腿。”
王福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五万不够,要十万。”
老道长也明白过来了,笑道:“着什么急啊。小花再给他接上不就行了。”
香客哭得鼻涕眼泪齐飞。
接下来,花蛇先是把搞错的腿重新嘎嘣一声接上,然后又把另一条腿的膝盖踩踩踩,美其名曰活血化瘀。
香客疼得连哭都来不及,最后实在受不了,大喊道:“王总,你的钱我不要了。”
王福脸色青黑,“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香客也不装了,连滚带爬站起来,双腿麻利地往外跑,生怕花蛇追过来。
王福:“…………”
他干笑几声,双腿后撤,强行挽尊,“哎呀,还好你们修道之人火眼金睛,把坏人给赶跑了。”
小花笑嘻嘻往前走了一步,王福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而后连滚带爬呜呜咽咽地也逃了。
道醇叹气,“师父要是咱们道观有钱安装监视器就好了。”
第一,下次王福他老婆再来偷菜便有依有据。
第二,谁再赶来碰瓷,看录像就行。
第三,把花蛇欺负他的场景给录下来找师父揭露某蛇的假面孔。
老道长一脸幽怨地看向连菀。要是祖婆婆愿意配合,钱分分钟就能到手。
连菀状似无辜,伸出手,“我要买乌龙白桃糕。给钱。”
老道长:“…………”
*
妙莲观最后面一处建筑叫戒台,是为受戒弟子讲经说法的地方。
平日里没人来,比前院更显得荒芜。
杂草疯长,几乎爬上了戒台。
道淳和老道长偷偷躲在草丛中,偷瞄着戒台。
道淳小声说:“师父,下次你再舞弄烧火棍的时候,麻烦把上面的灰先抖搂抖搂,你看你现在的脸上黑乎乎的……有伤您的仙风道骨。”
老道长伸手在脸上一抹,整个人秒变黑炭。
老道长伸手把道淳摁倒下去吃了一嘴草,“你不说会死?”
道淳从嘴里吐出草根,强行转移话题,“师父,你们说他们在讲什么?”
戒台上。
连莞负手而立,山风将她长袍一角吹起。
“你身上的风刑,可解。”
眸光落在花蛇吃惊的脸上,连莞勾起唇角,“但,祖婆婆我可不干吃亏事。”
花蛇蛇尾翘起,之前还黏连着的鳞片此刻竟有好几个脱落,露出深可见肉的血沟。
风刑,以风为刑,无影却狠厉,无味却萧杀。受刑之初,好似针扎,受刑之中,犹如飞石撞身,肉血翻飞,受刑之后,风过处皆断。
花蛇只受了三成的风刑,已然快要断尾。
他仰起头,颤着声说:“祖婆婆我不会告诉其他妖怪您怀孕的事。”
连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个个的,怎么迷三道四,都信风姨的疯话??
她没好气地说:“谅你也不敢说。”不是,她压根没怀孕,怕什么?
缓了口气,她眯起眼睛道:“你帮我好好盯着我那三个崽……”
呸呸呸!崽个屁!说秃噜瓢了。
“你帮我好好盯着我那三颗花蕾。”
既然风姨这么关心,那便好好看顾着。
花蛇秒懂,嗯嗯点头,“请祖婆婆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三位师祖。”
连菀:“…………”
祖婆婆的孩子当然辈分极高,但又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合适,暂且叫师祖吧。
花蛇喜滋滋给自己点了个赞。
连菀冷着脸拂袖而去,一个个都没完没了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