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朕没对不起谁,除了母亲和你。
当年把你母亲从大漠带回来之时的承诺,负了
如此也好,如此甚好,让朕能有脸面下去见她。
胤儿。
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记得莫被仇恨和欲望冲昏头,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
被塞进怀中的圣诏,和康帝颓然垂下的枯瘦胳膊。
康帝的话还没说完,便溘然长逝。
立在暗处的禄事史官,大男人也忍不住稀里哗啦哭出声,在自己记录册上记下这悲怆一幕:
康帝,崩天!
传位于胤王!
胤王府。
侍女悄然进来报。
“柒娘,有人在府外想要见你。”
“这么晚了,是谁?”
“管家说,是翰林院编修柳大人。”
虞七倏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簪子:“他怎么来了。”她在房中踱步,心中来回争斗,不知该不该去见他。她是觉得再去见柳天宁,实在愧对于他,不知该做何表情。可夜上三更,想必定是有紧急之事,才能让向来守礼的柳天宁破例前来。
“将他请到院中罢,我这便过去。”
虞七带着一个贴身侍女便前去赴约。若是以前她还会顾及男女大防,可对柳天宁,她心中情绪纷杂。
柳天宁被管家带到院中时,虞七和侍女已然等在那处。
幽幽两盏路边灯旁,披着斗篷手中提着灯笼的女子亭亭而立。跟记忆中十三岁时复见相比,长高了足有一个头那么高,从以前的小豆芽,变成了风姿绰约玲珑有致的女子。
柳天宁向她行礼:“宝儿,我要离开栾京了,今晚特来向你请辞。”
“”虞七愣了片刻,缓缓道,“你,要去哪儿?”
“官职调动,朝廷派我去一个南方县城做县令。”
“可遥远?要去多久?”
“一月之程罢,时间我也不知,最少三年,长的话或许一辈子。”
“一辈子?”虞七喃喃念道。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为好。她心里是舍不得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若是经此一别,恐怕就真的是再难相见。
不过如此也好。难道将柳天宁长久地困在京中便是好事?
她轻笑:“那我这个做表妹的应当恭喜你才是。有此机会去下放历练,待有了功绩,岂不是就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以后再见着你,恐怕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柳大人。”
“呵呵。”柳天宁喉头干涩,“你,快要成亲了罢,我看府中张灯结彩。”
虞七脸上笑容微僵:“是呀,快了罢。”
“怎地,第五胤让你不开心?”
“他哪有本事呀。只是突然想起这一年,像是做了一场梦。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有些不真实。”
“所以你现在是喜的,对吗?”
虞七隔着斗篷的檐望着柳天宁,明白他言下之意。都要走了,何必还挂念着呢。是以她斩钉截铁:“是,我是欢喜的。”
她的回答,让柳天宁笑了。
两人间隔着一丈的距离,也能看清烛火在他星眸里掩映的光。他羞涩地轻抿唇角:“那就好。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他便背着包袱转身离开,毫不留恋地。
虞七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祝你平安,后会无期罢。”
如果我带给你的都是无法达成的奢望与竭力,那就千万莫要再为我疲于奔命,过你自己的人生,成为你一直以来梦想中想要成为的清流砥柱。希望日后从旁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皆是盛赞与荣耀。
虞七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轻笑一声,才准备回房。
突然
府中骚乱四起。
训练有素的兵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排着队操练着将胤王府团团围住。
“誓死守护胤王府!”
“誓死守护胤王府!”
暗卫出现在虞七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请娘娘回房,我等将誓死守护娘娘安危!”
“慢着,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王爷呢!”虞七蓦地慌乱起来,冲上去用素白的指甲紧紧攥住暗卫的衣领,将人提起来。
“属下不知!冒犯了,属下这就带娘娘回房!”
“放开,放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第五胤安全吗安全吗!”她踢打着叫喊着被丢回房中,外面站了一排的暗卫将房间守护得如同铁桶。
“请娘娘见谅,属下奉王爷的命令,誓死保护您。您在我们在,您若有事,我们自刎谢罪愧对王爷。”
“”虞七拍累了,喊够了。
靠着门板慢慢蹲下,喃喃道,“一定出大事了,一定是。”
柳天宁一路南驰,拿着出城的令牌,与随行小厮一同破例在半夜三更出了栾京。
马车一路往前,穿过浓重的夜色。他掀开帘子,回望身后越来越小的栾京城门和连绵的城墙。这座名叫栾京的城里,困住了他爱的女子,斩断了彼此的缘分。
没得再回头了。
他不知道在他放下帘子收回目光之时,栾京四大城门均接到京师戒严封锁城门的密令。城墙之上所有火把点亮,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