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与郑璞皆不入关中参与决战的缘由,不止是断定只要魏雍凉都督司马懿胆敢出兵决战,那便是汉军将胜局已定的自信,更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参与”过了!
盖因在决战未开启之前,他们的所有谋划皆敲定、所有筹备皆就绪,待战事开启了,就无需他们复为筹画策算了。
至于,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临阵决机嘛........
不管丞相还是郑璞皆觉得,大汉无人能比骠骑将军魏延做得更好!
这是有“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豪言壮志的督将;是关侯、张车骑与马超等宿将仍在世时,便被先帝刘备青睐有加、不吝越级擢拔为汉中太守戍守国门的干城之将!
人们可以指摘他言辞狂妄或者性情桀骜,但不能质疑先帝刘备的识人之明。
毕竟,此些年他已然以赫赫战功证明,他委实不负先帝的青睐。
如今他迎来了,证明“吞十万之众”的机会了。
而丞相亦不吝给他尽情施展的舞台,不吝将“全复关中、还于旧都”荣耀之战的督战权,悉数放在他的手中。
这种信任,这种名载史册流放百世的荣誉,令素来勇往直前、无畏无惧的魏延都很罕见的,在心中生出了一缕畏惧。
不是怯战。
更不是畏惧兵败身死。
而是畏惧辜负了先帝与丞相的信任,畏惧汉室复兴的希望在自身手中迎来功亏一篑。
在逆魏司马懿督十万步骑赶来汧水河谷时、在他尽起本部三万五千将士出岐山赶来迎战之途,他心中愈发慎重。
几乎是每隔一个时辰,都要询问斥候与信使其余各部的状况。
这种慎重,不曾在出现在他身上。
是故,他每每询问完斥候信使、得悉一切如期后,都会暗中哂笑自己庸人自扰。
或许,所谓的“心存敬畏,方能勇往直前”便是如此罢。
当然了,在众将士面前,他以稳健的步伐与自信满满的神情,宣告着此战的胜券在握与鼓舞着将士们的决死之心。
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枯坐在军帐内时,他才会神色凝重,反反复复看着一封书信。
丞相做给他的。
在丞相督兵归汉中、大汉绸缪着伐吴之战时所做,至今已经过了两年了。
但他一直保留着,随身挟带着,但有空闲便会拿出来看一遍。
书曰:
“影从先帝诸老臣几丧尽,唯我与文长以及叔至存,长恨天意薄也!先帝以叔至督永安御江东,以文长督汉中御逆魏,各尽其才。我受托孤开府以来,先讨南中叛乱,复北上伐逆魏,赖先帝庇护,以及文长等诸多忠义之臣死力,夺陇右复凉州、据陇东入右扶风,奋争近二十载,终得还于旧都之机,何其不易也!而今,贼吴背盟,不伐无可彰我大汉兵威也。然我归汉中兴兵伐吴,实乃为诱逆魏司马懿决战关中、令我大汉还于旧都也,但望文长莫失机!我身已老,时日无多,此番归去汉中,或难有再复入关中之时,犹记子龙临故时‘北伐功未竟,先帝愿未全’之言,不想我亦将覆子龙之后也。悲载!寿由天定,不可强之。竟北伐之功、全先帝之愿,唯文长可托付矣。若诱敌之战顺遂,逆魏司马懿入彀,文长将兵战之,我将归成都告谒先帝惠陵、嘱天子我身后之事。但望文长奋起,将复兴汉室毕一役,为我大汉圆还旧都之夙愿,代我等老臣入长安扶汉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