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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飞气得晕头转向差点原地螺旋升天,可怕的是他居然还有点诡异的欣慰。
像是老父亲瞧见蹒跚学步的儿,老泪纵横。
陆翡不会骂人,他欣慰“我小弟,礼貌懂事”;这会儿陆翡骂他,他又欣慰“我操?他进步了!”。
袁飞被他气得发笑:“行行行,我就是个屁!你二哥是屁也是个香屁。”
“臭屁。”陆翡嘟嘟囔囔说他不要脸。
袁飞:“当我没耳朵呢!”
陆翡把手里抱着垫子毯子往他膝上一挤:“你让让。”
袁飞揣着手大喇喇不动如山:“我不!我就霸着这里,你骂了我还想干嘛,有什么把戏尽管来。”
陆翡气得直喘,没几秒又把眼泪气出来了,带着哭腔的嗓音叫他:“你让开!”
“不让。”
“二哥!”陆翡乌密密的眼睫毛一眨,几颗断线的泪珠子彻底掉下来,声儿也软了,“你让让我——!”
眼眶又红了,像梨花嫩黄着粉的瓣根儿,从里头缀出纤软的蕊梢头,眼泪就那么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睫上,弱不禁风不至于,楚楚可怜是真的。
怜爱怜爱,陆翡就是那种让人见了就又怜又爱的,但凡心肠稍稍那么一软,“怜”上个七八分,“爱”这一遭就要跟着送出去。
但没办法,袁二哥太吃这一挂了。
袁飞抓狂无奈:“好好好,别掉眼泪,你是我祖宗!”
他不起身还好,一起身,腿上麻了知觉打摆子,整个人都有点飘。
陆翡还没铺好,袁飞又一屁股砸下来,陆翡气坏了,包着两海碗的眼泪瞪他。
袁飞摆了下手,脸色微微发白:“这回不是故意的,腿疼。”
“磕着了?”陆翡立马忘记他还在生气,担忧地盯着袁飞。
“没,”袁飞看他没脾气的样子心又软了,身体也软,“我就是累。真的累……”
他绕着体育馆蛙跳四十圈,回家歇了没几句话的时间又去海产场干苦力活,也就是他炸.药桶一样的年纪能扛住,这会儿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也在透支消耗后意识到了这种不可思议,于是彻底倒下去,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勉强让陆翡铺完沙发,袁飞再无心思和他计较睡哪,也不纠结他是香屁臭屁,袁飞其实还想问一问陆翡他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陆翡那个松软的性格,要是没人指出来,他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屁?
可脑袋一沾枕头,别说问话,他整个人立马关机,思绪全飞了,没几秒钟就喷出个低声长串的呼噜——累得。
陆翡抱膝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抹了抹眼泪,凑上前去捏住他的鼻子……
呼噜声平缓下去,陆翡松了手,又有点舍不得,在他脸上留恋两下,凑过去亲了亲。
袁飞其实有察觉,脸上温温软软地被贴住,只有几秒钟。袁二哥思绪里还有片刻的“老子要爬起来揍他一顿”,可他眼睛都睁不开,很快又陷入昏昏沉沉的黑暗里去。
知觉还在,思维忽闪忽现,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察觉到陆翡在帮他捏脚,睡梦里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
陆翡帮他推拿小半夜,最后扛不住了,抱膝靠着沙发腿将就了一宿。
袁飞一觉睡得仿佛死过去,醒来像是重活了一遭。
厨房里有蛋花汤的香气,袁飞爬起来刷牙,腿上的酸疼状况很轻,想必是陆翡揉了很久。
陆翡揪好面疙瘩蛋花汤,催促他一声,过了会儿才见他扥着裤腰往这边来。
袁飞瞧见他眼底的乌青:“你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
“忘了,困了就睡着了。”
陆翡打了个呵欠,袁飞鼻子一痒,跟着打呵欠,颇为无奈说:“打哈欠会传染。”
陆翡笑了下,弯着眼角眉梢,十分动人。袁飞挠挠脸,面疙瘩汤吃了两碗。
陆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秋雨一阵阵的,早晨稀稀拉拉,只两三点星子,他俩没穿雨衣。
陆翡躲在袁飞身后,雨丝都挨不着他,全被袁二哥替他挡了。
陆翡问:“你今天还去水产场吗?”
“去,有钱赚干嘛不去?”
“别去了……”陆翡小声说,“反正钱也够了,你也不让我去,就你一个人去,那我去哪呀?”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说你别去。”——大路上一声汽车喇叭正好遮住陆翡的声音,于是袁飞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陆翡讪讪闭了嘴。
袁飞还是去了水产场,但他勒令陆翡不许去,叫他在家等着他。
“等”。
这是一个挺奇妙的字。
太多偶然和巧合发生在一个“等”字里面。
陆莲音说:“等妈赚大了钱,我们就买个大房子,给你配一间舞蹈房!至于我呢,你不愿我找男人我就不找了,到处旅游去!”
可恨她是个骗子。
宋奕走的那天特地到小学门口接他放学,最后一句话是:“你在家等我,我去买钻石糖,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陆翡软软说了声“好”,在门口从黄昏等到黑夜。
陆翡没等到宋奕,等到一个眼睛通红的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