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把陆翡往旁边推推:“我来!”
不等罗大左和光头汉子反对,袁飞弯腰把泡沫箱抱了起来。
光头汉子咧着口烟枪牙:“可以啊小伙子,有把力气,这里面可是实打实的冻货。”
罗大左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又是来找零工的,罗大左嗤一声:“他搞体育的,手上粗着呢!你领着去干活吧,整快点,雨太大了,早干完早休息。”
光头汉子领着袁飞走了,陆翡朝罗大左笑:“罗哥。”
“别叫哥,我担不起,”罗大左也笑,“干嘛啊你们俩,又被家里赶出来了?”
陆翡脸上尴尬了一下:“没。”
“那你们来捣什么乱?”
陆翡干笑一声,低了头:“这不是……缺钱嘛……”
“缺钱?缺钱你就来找我啊?”罗大左叨咕说,“我又不是摇钱树,晃一晃就掉金叶子。”
陆翡从喜悦到尴尬,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犹犹豫豫,他问:“平姐还在开服装店吗?”
“开啊!”
“那她、那她还需要模特吗?”
陆翡问得吞吞吐吐,罗大左听了直发笑:“干什么,要模特就非要找你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罗哥……”
“行了,我知道。这雨大的,”罗大左撑开雨伞,“要不是平妞拜托我,这鬼天气我能来见你?小年轻想一出是一出,有困难了我是个好人我就非得帮忙,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往袁飞那边看了一眼,袁飞身上已经挂上了黑胶围裙,带着大手套,雨靴踩在乌糟糟的地上,从货车上卸泡沫箱。
那箱子能装下两个陆翡,沉甸甸的分量让袁飞往下一弯。
陆翡心疼得要命:“罗哥……”
罗大左摆摆手:“别,别卖惨,世上惨的人多了去了……平妞让我问你,你会唱歌不?”
“啊?”陆翡立马反应过来,当即点头说,“会的,我会。”
罗大左让他哼了两句觉得确实不错,他点点头,找了个工友吩咐:“新来的那个高个子是我小兄弟,货搬到陈总那边的冷冻仓库里,搬完了带他去找平妞。”
工友憨实地点头说好。
罗大左一拍陆翡:“行了,走吧,平妞等着你呢。”
陆翡有些紧张,跟着罗大左走了。
罗大左住在水产场旁边,三楼矮房,里外两间套,里面是卧室,外面客厅餐厅挤在一起,饭桌和茶几是一个用途。
罗大左给他倒了杯水:“吃了晚饭没?”
“吃了。”
“别紧张,袁飞那边要八.九点才能忙完,”罗大左把伞扔进卫生间,他换了双拖鞋,“你们缺多少钱?是多多益善的好啊,还是赚够了就行?”
陆翡早有答案:“赚够了就行,我们缺一百块。”
“一百块,”罗大左笑了,“就一百块,你们要着干啥啊?”
陆翡咬着牙不说了。
罗大左个子矮墩墩的,话头也矮墩墩的:
“行,我也不问你。袁飞长那么高好歹能卖力气,你能卖啥?我可和你说好了,平妞服装店开得倒灶,别说模特了,店都租不起,更不要你拍什么照。”
“那我、我……”陆翡臊红了脸,毕竟还年轻,没在社会上混过,面皮薄,被人一呛就羞愤。
陆翡琢磨着罗大左先前的话,试探说:“那我,卖唱?”
“聪明啊陆翡!”罗大左嘿嘿笑起来,“那你卖吗?”
陆翡紧紧抿着嘴巴。
暴雨洗了夜,直到十点也没停,袁飞回来的时候,身上早被鱼腥味浸透了,他很累,在平姐家门前靠着墙根抽烟。
一墙之隔,雨声比房间里陆翡的声音更清晰。
玻璃窗里透出光亮,陆翡的侧颜十分动人。
屏幕上映亮了一格一格的“小房间”,左侧最大的那间格子里面是陆翡的脸。
他化着妆,戴着假发,穿着露锁骨的泡泡袖裙子,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我不累,”陆翡弯着眼睛看向摄像头,声音软软小小的,雌雄莫辨,“还有哥哥姐姐想听歌吗?”
顿了顿,陆翡看见平台上游客们的交流,他甜甜地说:“谢谢哥哥夸我好看。”
“嗤……”袁飞蓦然一笑,眼睛和狼崽子似的狠,他把手里的烟掐了又踩——陆翡对他都没敢这么甜。
他不想陆翡经历这些。
陆翡小时候就和他们这群顽皮猴子不一样,他乖巧懂事又安分,长得好看还很听话。
他从来不会挂着鼻涕,哪怕穿着旧衣裳也永远像个小王子一样干干净净,陆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他们泥猴儿都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他生在有钱人家,一定是被富养出来的娇儿。
偏偏生活就是这么倒人胃口,什么垃圾事情都能被他们遇上,以至于陆翡这样软弱天真的人也要学着卖笑。
身后有开门声,平姐穿着吊带衫和小热裤,她给陆翡数了几张钱:“袁飞的那份也在里面,他干六十,剩下的是你的。钱不够百,想赚明天再来。”
手里的十块二十块乱乱叠在一起,陆翡耐心地数着。
平姐:“行了,不会少了你的,我还着急回去接场呢。”
陆翡还没来得及换下裙装和假发:“谢谢平姐,我明天……”
“明天他不来了。”袁飞在一旁说。
平姐一皱眉头挥了挥手:“随你,不过你一个男生确实不行,怕露馅,我要是找到活儿再和你说。”
陆翡脸色为难,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平姐进了她视频秀场的房间,叫他们离开时自便。
陆翡换好衣服还未洗脸,他察觉到袁飞的不高兴,凑上去叫他:“二哥……”
袁飞并没有表现出他的不痛快,他只是载着陆翡回家。
雨还是那么大,在袁飞心里压抑着。
陆翡一路回想,仍觉得今晚的经历十分有趣,他还兴奋地问:“他们竟然都没发现我是男生,我今天那样打扮是不是也还挺好看的?”
他脸上的妆还没洗净,劣质的妆粉被雨打湿弄花了他的脸,看上去像个滑稽的小丑。
袁飞伸手抹了抹他的脸,说: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