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子可是解不得孙志贤心中的羞怒,又喝骂道:“养了那么些人,竟连个家门儿都看护不住,丢了丫头便罢了,如今连账册也丢了。”说完似有崩溃,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喘着气道:“若那偷账册之人乃是小白脸儿派来的,他得了这样的把柄,还不把我给治死!”说着忽觉头晕目眩,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地上跪着的都是孙府里头有些头脸的大管家,其中一人道:“老爷稍安勿躁,奴才倒以为,该不是那位大人派过来的人,不然偷了账册就是了,何必又偷了个丫头出去,岂不累赘?”
孙志贤目光一闪,似有触动。
旁边跪着的另外一人也附和道:“正是如此,若是有意来偷账册,何必偷了丫头出去,不仅累赘,还招人眼睛,容易露出马脚。”
孙志贤微微直起腰身,默默沉思片刻,忽地说道:“这话虽有理,但那东西必须得找回来,只要在外头流失一日,我便头悬利剑,如坐针毡。你们务必打发些可靠心细之人,死死盯住了城门。还有,那丫头下巴上有伤,还不曾痊愈,叫人仔细盘查,不得疏漏。”
熙攘的大街上,张文茵跟个小鹌鹑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少年身后,她手里捏着一块儿白糕,上面浅浅的有个月牙形的齿印,只是这会儿她只顾着追赶前面那人,倒顾不得去吃这白糕了。
王如大步流星地走着,忽地远远瞧见了什么,脚步便停了下来,随即唇间“嘶”地抽了一声冷气,便准备回头招呼那个小丫头。只是头还没扭过去,腿上却撞上来一个软绵绵的小东西,王如垂下头,就看见那小东西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呃,没碰疼你吧!”王如今年刚满十五,他自来独来独往惯了,忽然间带了这么个鼻涕虫小娃子,他有些头疼。
张文茵捂着酸疼的鼻子,泪水情不自禁地往外涌。她淌了一会儿眼泪,忽然发现指头上捏着的那块儿白糕不见了,低头一看,白糕掉在了地上,已经黏成了一团雪白。心里一阵委屈,忽地就哭了起来。
王如顿觉聒噪非常,那哭声尖锐,几欲刺痛他的耳膜。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性子又急躁,想要大声呵斥,恐吓住那小女孩,却猛地想起来,这孩子是将军要的。
一时间心生迟疑,王如只好蹲下身子,手足无措地看了看捂着眼哭得厉害的幼女,又垂眸往那白糕处瞟了几眼。
正在盘算这事儿要怎么办,耳边的哭啼声猛地一提,王如情不自禁就探手过去,想要将那白糕捻起来,还给这孩子。
可那玩意儿又黏又软,紧紧贴在了青石板上,王如用尽全力只捏起来了一星半点儿,还黏挂在他的手指肚儿上,那种触觉,叫他一下子想起了幼年时候他调皮捣蛋,捏烂了一条蚯蚓的经历,那种感觉忽然间历历在目,王如猛地打了个寒颤,死命地甩起手来。
张文茵正哭得厉害,忽地感觉前面不对,睁开泪眼迷蒙的眼睛一看,面前那个大哥哥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不禁怔住,几息过后,“扑哧”一声便笑了起来。她虽然爱哭,但其实是个很好哄的孩子。
王如强忍着心头的恶心,随手抓起衣摆用力地擦着手指,恨不得擦掉了上头的那层皮。正龇牙咧嘴地闹心,忽见那个小女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咧开嘴笑了,他怔了怔,也跟着笑了,重又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给小女孩擦干净了脸,笑道:“走,哥哥给你重新买一块儿。”
粗粝的手指轻轻牵起小女孩娇嫩的小手,才刚走了两步,王如便发现了小女孩脚步踉跄的模样,不禁脚下迟缓,步子也跟着小了起来。
街道上人流穿行,格外热闹,王如一面往前走着,一面垂眸跟小女孩说些闲话,似是无意间地回眸,往城门处冷冷瞥了一眼。想要抓他,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