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如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大耳环和她的那群浓妆艳抹的小跟班们的嘲笑声中走出酒吧的,李墨的那句“不认识”将她以前所有做姐姐的霸道和嚣张气焰全都掐灭了。 此刻她才开始反省自己,或许当年确实伤他太重,这个时候的她,蔫了吧唧,二十五个小时的火车后遗症开始找上了她。 肚子叽里咕噜,想吃东西;身体开始疲惫了,想睡觉;脸上黏黏糊糊的,想洗澡。她打了城市热线,这个时候的她不敢给等在家里的小姨小姨夫打电话,不忍心看他们期待的眼神慢慢冷却,灰暗,直到变成绝望,她应该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吧,她想。 这五年,虽然她仍旧不肯原谅小姨,可毕竟血浓于水,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心软了。毕竟那是妈妈的妹妹,亲妹妹啊。所以,能多拖延时间就尽量多拖延时间,好让她多留点儿时间给小姨编个好点儿的谎言,好让小姨的失望来得不会那么快。 五年,姻城也变了许多,再也没有特别怀念的那种光滑的青石板街道了,那种光着脚丫子走也不咯脚的小路。想着这不靠谱的闷热的天气,连带着城市热线也被暖化了,电话里那个女声懒洋洋的,愣是好半天都没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骨头都快散架的陌如瑾痛定思痛,在能把人烤熟的大太阳底下开始步行,认命吧!累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她干脆坐在大马路上,脱了高跟鞋站起来拎着它继续走路,虽然脚底的路面烤得她脚心生疼,可那也好过脚腕被生生虐待啊!步行最大的好处就是头顶有树,这是夏天不挤公交不打的用钱买不来的好处。 陌如瑾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么热的大太阳底下,竟然还会有小偷出没,真可谓光天化日之下分外猖獗。热加饿,还有疲惫,快要昏倒的她还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肩膀一空,一侧身,包不翼而飞了。由于没有吃饭,没有丝毫力气的她整个人就被连带着拽到了地上。 蹲在地上的陌如瑾全然没有了这些年来的淑女风范,疼得龇牙咧嘴。想她活这么大岁数,虽然称不上细皮嫩肉,但被这么一摔还是挺疼的。 哀叹了半天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的所有证件和所有现金以及银行卡都在包里! “救命”还未喊出口,眼角就扫到一个黑影,是从她的身边斜飞出去的,快到她都没有看清楚,那声“救命”便被硬生生惊在了喉咙里。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抢包的太不济又或者追得那个人速度过快的缘故,还没跑出几米呢,小偷就被撂在了地上,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陌如瑾还是看见了小偷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的样子,跌跌撞撞爬起来后一瘸一拐朝前没命地跑。 她心想,总算是有一桩值得安慰的事情了,心想着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扶着旁边的树干想要慢慢站起来,腿都麻木了,脚趾头也疼得要死。她一边起身,一边看向朝她走来的夺包英雄。心里想着赶紧道谢,连表情都准备好了。 只不过,这表情和话语都没派上用场。她倒是看着迎向她的人愣住了。这不就是前几分钟还不认她的弟弟李墨么? 这一愣神儿,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又摔回到了地上,屁股那个疼呦,让她冷汗直冒,然而,此刻却也顾不得了。 他的脚步并没停,一直朝她走来,逼近她。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的包,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如此糗的她。唯一的好处是整个人比树影还要管用,给她遮出了一片天,却也并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距离这么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男性的独特的味道。没有尼古丁的味道,他从来不抽烟。她暗自庆幸,即使现在混迹于这种场所,这一点,他一直都没变。 原来他一直都在她身后,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那么他也一定看见她多么着急地给那个城市热线打电话了,也肯定看见她有多么无奈了,可他就是无动于衷!这么一想,陌如瑾心里的火噌噌直冒,可一抬头,看见李墨那双没有任何情感的漆黑的眸子,她又胆怯了,不知道现在的她还能不能像当初那样那么凶他,而他也不会生气。 就在这样无声的注视中,最终他还是一声不吭地扶起她。他的胳膊结实有力,已经没法儿再跟十六岁那年的纤弱少年做比较了。然而她实在是太丢人了,连站都站不稳,刚想着该怎么办,这不争气的腿,心里还叨叨着呢,李墨就突然朝她蹲了下来。阴凉没有了,多出来的是一个宽阔的背。 阳光从树叶间渗漏下来散在他的背上,金黄金黄的,她愣了一愣。十六岁的背跟二十一岁的背终究还是有差别的,比如更加宽阔,比如更加结实。 无视掉路人看她的目光,她低头打量他,柔软的黑发闪着金色的光泽,脖子处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墨墨,听姐姐的话,好好生活。” “你是我哪门子姐姐?” …… “那你还不是喊了这么多年。” 这话一出口,陌如瑾就知道李墨还是当初的李墨,不管他外表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当初的他。 “那是我傻,以为叫姐姐就可以留住你。” …… 他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她说什么都是错,总能被他找到反驳的理由,又累又饿,后来索性她也就不说话了。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只安静地背着她沿着小道向前走。他扶着她大腿的手臂紧了紧,掌心火热,刚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跟他斗气上,此刻安静下来才感觉到,反倒觉得有点儿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