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从权,锦盈干脆让下人在外间支了张红漆大圆桌,几个识字的大丫头都坐在桌前霹雳啪啦的敲算盘,看着一屋子的红粉佳人皱着眉头算数,场面像极了她在后世做项目时集体开会的阵仗。丝挽和冰河不是陪嫁,被众人排斥在外,即便觉得惊奇,也不好上前围观,可这场面实在壮观,两人也不想避嫌。于是商量着一个自发负责给众人提供吃食和茶水,一个自发给锦盈锤肩揉腿。
室内正干的热火朝天,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
守门的婆子中气十足的呵斥,穿透吱呀的窗棂和门板落在屋内众人的耳膜上。
“都说了,让你先回去,你听不懂是吗?”
锦盈皱了皱眉头,望着早已停止动作的冰河道:“你去外面瞧瞧,看看谁过来了?”
这才新婚第二日,也不是宴客的时候,府内人口虽不算少,但也都算识趣,读过书明过理,谁也不会专门挑着她清点陪嫁的时候过来!
过了片刻,冰河挑开帘子进来,脸上带着不悦,“是揽月阁的主仆,说是今日在桃林外惊扰了王妃,要过来请罪!”
锦盈奇道:“不过听了小丫头一番哭诉罢了,何来的惊扰?你让她们回去吧!”
冰河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王妃,说了,她们不肯走,还跪在院子里了,说是王妃什么时候召见了她们,她们解释清楚才肯回去,还说那小丫头是听了阮娘的话才去的澄辉堂,不曾想那丫头是个泪窝浅的,没见到太夫人,又被鲍嬷嬷呵斥了一顿,一时委屈这才躲在桃林外哭泣,惊扰了王妃实属不该,她这个主子自也是管教无方,如今已带着那阮娘过来了,是打是罚她都认,只求王妃能宽恕一二。”
锦盈用指尖掐着眉心,这是要赖上自己了,“澄辉堂呢?有什么动静?”
外面本来已经静下来了,话毕却再次喧闹起来。
冰河出去一趟又回来,“王妃,是鲍嬷嬷过来了!”
鲍春莱是服侍刘太夫人自小到大的,这个面子不能不给,锦盈只好起身迎客。
到了外面,见清璧微瑕的汉白玉石之上,聘聘袅袅俯跪一女子,香腮云鬟,清辉玉肌,臻首蛾眉,绣面芙蓉,端的是芙蕖一束,出水无污。
未待鲍春莱开口,那女子急唤道:“王妃,您是王妃娘娘对吗?妾乃杭州王氏,自知身份卑贱无颜侍奉王爷,可古语有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还望娘娘看在妾也曾真心服侍过王爷一段时间的份上,饶了妾的仆人,妾一生漂泊伶仃,唯阮娘一人真心待之,若王妃肯宽恕一二,妾甘愿为之身受任何惩罚。”说着,玉手轻抬,扶在其胸,浅咳两声,当真是娇喘无力,我见犹怜。
鲍春莱笑着对锦盈行了个福礼,目光转到王偌儿身上,道:“你速度可真够快的!这会子就攀到王妃这来了,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王爷和王妃新婚,这样的好日子岂容你在此放肆胡闹!”
锦盈听着这话眉头一皱,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可又一时品不出来,又听那鲍春莱道:“王妃娘娘,奴婢是奉了太夫人之命,特来请王姑娘出府的。至于这阮娘,与院子里的丫头打骂,句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现在二人的话已然传遍了全府,只怕明日一早即会传遍全城,届时全洛阳的人都当我晋王府家宅不宁,主母约束下人不力,纵容刁奴欺主,这王偌儿又担着个假妾室的名头,旁人只怕还会以为是王妃不淑,在与旧人争风吃醋,于王妃的名声是大大的不利,此人是留不得了,奴婢特请了太夫人的同意,今日就去领了牙婆过来,远远发卖了事。”
说着,手一挥,后面两个腰腿溜圆滚粗的婆子,上前抻着麻绳就去捆阮娘的双臂。
王偌儿嘤嘤哭诉:“求王妃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妾一二,阮娘是妾唯一的亲人,求您帮着说两句话吧!”说着,便咚咚磕起了头,直磕的额头鲜红。
锦盈笑了笑,开口道:“如今既劳烦了鲍嬷嬷过来,咱们自是该听太夫人的意思不是?且你刚才说唯阮娘一人真心待之,我听着这话不妥,你将王爷置于何地?你吃的住的,用的穿的,无一不是来自王爷,一个仆人而已,王姑娘既然目下住在王府,不如就照王府的规矩来,先让嬷嬷将人带走为好!”
王偌儿口中呜咽一声,情绪大动,手捻锦帕抚胸膝行,几步便来到了阮娘身边,猛的去推那两个粗使婆子,两个婆子冷不丁突然有外力介入,脚下一软,生生往后退了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