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日红菱教大寨,去谷隐寺一里,依傍岘首,地处山脚,北望襄阳,东临汉水,原为方至真计粮置草之所在。皆因以山为垒,虽是四周繁林如织丽水如画,亦绝不显显。其时适逢六月徂夏,又是登山赏花之大好时节,岘山之上游人穿梭,源源不绝,正是:追花香,梦无痕,花色妖娆,一时万种风情。听莺声,缘有信,莺语婆娑,几度千面佳人。 小乔尝有词《绮罗香》赞襄阳及岘山之美,词曰: 见影飞花,香飘几度,烟雨风轻雕梦。 夜半朦胧,春锦欲舒白凤。 龙虎纵,垂涧流霞,锁灵鹤,镜泉冰井。 净钵汤,渟泓归云,月啸未散盘陀境。 灵石岘上自奇,遥看风光竞聚,香霞争弄。 光霁悠漫,疑是飞桥月影。 桥岸翠,风过佳时,赤鸟啼,一时天幸。 汉江绿,十里桃花,忘忧春脱颖。 平日里小乔与紫嫣出游,归不过申时,值此阴雨之际,竟至酉时未归。陆登于心不安,疾步出大营,远出壶天阁,登岘首亭远望。须臾,遥见二人谈笑而至。陆登不悦,本欲问个所以,然终亦嗔之于未语,责之于无言。 小乔见陆登默然良久,因切切而言道:“爹爹且请息怒,孩儿今日未尝多留恋于花前,亦未环回于柳下,迟迟未归实乃事有所因,皆以襄阳守城兵卒骤多,一路之上盘问甚细之故,未敢造次径自回返,只得拖延与之斡旋。”小乔言毕,陆登甚是诧异。因自进屯襄阳以来,陆登佯若积粟鬻米客贩富人,既助修龙堤,亦且平米振民,顺官府之公道,利民间之利害,是故声名始闻于远迩。陆登暗自豫料如今日变故必与罗日愿为变相关。正细思量间,见有探马将临安蜡书谍报传至,陆登检阅已毕,方知果如所料。 如今日韩侂胄既败,然其党固根据朝野,史弥远意欲尽除韩侂胄前政及余党,然而唯恐施之过厉大失众心。正在迟疑不决,适逢罗日愿之变令其震惊未矣,弥远从此不复顾虑。乃上疏罢邓友龙,谪南雄州,又劾郭倪、张岩等,后于上前请命复理学,亦且奏举擢用林大中、楼钥等凡十五老,民心从此大悦,史弥远亦因之声威愈隆。弥远谓韩侂胄主战之时,参豫者皆祸乱之徒,因请大理寺议狱之时递加议刑,又于各州县布置严兵以备,以殄余党。更兼陆登与韩亦有书信端倪,史弥远早将红菱教视同水火。 陆登本善于御众,薛信封尤长于筹谋。红菱自方至真立教之初,既约以行事务须严谨,教中各部上下联络不得越级,左右之间慎勿勾连。然自昔日韩侂胄用事北伐,陆登常聚会众头领在侧,凡遇助宋征伐之事无论巨细,上自一方首领,下至诸军信众,必亲自布置用兵,指点闲暇。今虽大营移屯襄阳,然江南红菱教中之人尽皆识之。 虽为红菱教,然太原薛信封不与陆登同,其分支甚秘。薛信封初至太原,人不过十,马不过百,如今日虽兵马日渐齐备,然薛信封为求长久计,仍统身边亲信驻太原常不过十数人,亦且托名贩鬻马疋,外鲜有知之者。薛信封平素常以安从代为联络,一则安从心思缜密,再则教中皆为抗金旧部曲,是故安从行事尽皆处置得宜。 陆登以为,自安庆府移屯,襄阳府为上,江陵府次之,兴元府又次之。皆因襄阳地处秦岭淮水分野,北上宛、洛一马平川,南下江汉四通八达,乃国之上流,南北喉衿。是故陆登进屯襄阳实乃深思既久,熟虑有加之策。加之襄阳地皆膏腴,既可策马于邕州,亦可运粮于江汉,分输于太原,如此南北尽皆进退自如。未料罗日愿行刺未成,一时安危互易,史弥远急切之间意欲尽除韩党以解心膂之患。陆登思虑再三,即时修书一封与薛信封预为之备,又命诸部仔细联络手下信众,措置守御之策,以应备御之需,诸般行事,更宜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