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璟原本只因听说是细作,便想将几个宋国派来的人开刀处斩罢了。但此时方又想起秋玉的话,毕竟心音安然,比之文字计较,杀伐决断更加惊天骇地,所以于情于心终归有些不忍,遂改正了主意。于是完颜璟吩咐宫中武士,叫每人只责打五十杀威棒,权且押到下面,留待改日再行发落。秋玉闻听得要杖责玄和,虽然心疼不已,但明知莺燕花柳难全,分寸计较不得,也只好权且将此时的心事略略放下些。自己回到宫中,便马上叫玲儿进来,如此这般仔细吩咐了,玲儿领命而去。秋玉心内对完颜璟着实感激,便是他的不忍,已点染得天下灯火都花枝招展,于是山河日静,夫妻更加恩爱自不必细表。 再说玄和,自从被杖责痛打之后,终日里在狱中行动不便。说也奇了,那些狱卒对他却是另眼相待,不大为难于他。只要见他招呼,便会大惊小怪的前后应付,而且每日里好吃好喝,让玄和很是受用。那牢头更见细致,凡事都替他想的妥当,整日里玄哥哥长玄弟弟短的,如同供奉圣人一般。弄的玄和好生奇怪,心里暗自纳罕道:“以理,我本来并不认得他们,他们因何竟这般恭敬?”仓促之中风光相悦,哪里晓得情到深处,便是无知无觉,只因平白糊涂,究竟是谁辜负了谁的一番苦心。 却说这一天,玄和身上略觉舒服些,于是白日里出去散步,因有伤在身多日不动,走的道远就有些累了,于是晚上便早早回房睡下。睡的正安静自在,忽闻一缕幽香暗暗袭来,又听得有人在一旁唤他:“玄哥哥醒来。玄哥哥醒来。”睁眼一看,却见一婆娑人影坐在身旁。虽说蒙了脸,看的并不真切,但仔细听听,却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方要开口,但觉一双柔润细手已经轻贴到自己口边,接着听来人附耳小语道:“轻声,轻声。”他正要回话,那人早就语一出口:“公子不必多言语。我是因人之托,要救你出去。”见对方一顿身子,背起自己便走。玄和觉得身下柔软异常,却顾不得多想别的,只好将手紧紧搂住。这玄和平素里是浪荡自在惯了的,如今被人负在背上反倒怕伸展牵扯,左右动弹不得,于是只好装静,勉强之中颇觉得有些不自在。走了不久,自己先就面颊绯红,浑身汗津津的发痒起来,惹得那人一边一起一伏的跑,一边满口里胡乱说道:“公子,你好热。” 出了狱门,玄和一路之上不住口的小声问:“恩公,请你告诉我姓名罢。”那人却都装作全没听见,只顾向前飞跑。玄和心中正在纳闷,为何狱卒并不上来拦挡,那人却已跑出有一个时辰光景。大约一百余里,方才隐隐听到后面喊杀声四起。来人这才将玄和放了下来。稍事休息。只略歇了片刻功夫,背起他又走。又过了两个时辰,来到了江边,见有一叶扁舟顺江而至。船公纵身跳下,来到近前,叉手施礼道:“舵主好。”那人也不答话,将玄和轻轻放下,又对船公低声叮嘱了几句,说罢转身便走。玄和岂是轻易受人家恩惠的,心内因情感激,大声又叫道:“恩公且慢。”那蒙面之人却已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完颜璟近来用兵军事渐通,汉陵荒台竟是如此风光迫近,北方现在稍稍安定,加之界壕也已经在修筑之中,他于是在紧急俦策另一件大事,准备要发兵南征。大致江山苦斗历来依照他的心中规例,早就算定了主意:自己坐镇燕京,派完颜宗浩代替自己长途奔袭,讨伐大宋,一统江山。秋玉听说,便趁着个机会,在一旁极口劝道:“依我的主意,陛下如果御驾亲征,必定强似他人,正经是您只有亲自带了人去,才能成大事,想我大宋国,君王如石、良臣如匠,如果不是陛下亲自出马,怕是很难应付万变于万一。”完颜璟听罢,连连答应着,心下暗暗佩服秋玉的见识,知晓即便是浮云飞流,首尾两顾,偏是女儿温润英明,天又如何?完颜璟于是说服众将,留下完颜安国防护燕京与北方,自己亲自率领人马,择了良辰吉日便浩浩荡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