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赵管事还是头一次见到宫里面的贵人激动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磕了头把人领到花厅,特地吩咐底下的小厮沏了一壶上好的太平猴魁这还是前阵子通州的刘庄头送过来敬献给大老爷的大老爷赏了他二两一直没舍得喝。
苏阫和苏陟都在家中,听到人来喊急匆匆就赶了过去,没一会苏老夫人也携着女眷来了前院花厅。柔嘉一眼就认出来这位身着大红色蟒衣的内官正是坤宁宫的总领太监唐洪前世她跟着徐太夫人进宫拜见皇后和贵妃娘娘经常见到此人,是皇后娘娘身边极得力的内官。
他怎么来了?
柔嘉不由暗想跟着苏柔慎跪在林氏的身后唐洪见众人跪下才清了清嗓子宣读懿旨众人都屏着呼吸花厅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院子也十分的安静甚至能听到枯黄的梧桐树叶飘然落在地上的声音。
唐洪念完旨意看向跪在前面的苏老夫人笑着道了一声恭喜,又道:“苏三小姐真是好福气,这可是镇远侯爷亲自给皇后娘娘求的旨意。”声音又尖又利柔嘉听着眉心突突的跳。
徐凤卿竟然为了娶她亲自去求了皇后娘娘,柔嘉是没想过的,她一直以为徐凤卿为人冷漠即便从前那些都是她误会了他可到底是过去的事了,他却紧追不舍的,为什么非要把她再娶回去?
柔嘉突然想起来那一日在廊下徐凤卿跟她说的话当年他虽还没有被封为镇远侯爷,却也已经立下了战功,迟早是要大封的,而她是个病秧子,太医也说她好好养着也不过再活个二十年。
她当时以为徐凤卿图的是她靖远侯嫡女的身份,可听他的话音,分明又不是。他那天说的非要娶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双手捧过圣旨,起身的时候身形不由一晃,落在唐洪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种说法,他但笑不语,细长锐利的目光却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落在柔嘉的身上略一打量。
他以为见过的皇后娘娘的嫡妹陆娘子已经是绝色了,没想到这苏家姑娘年纪虽小,容貌却丝毫不遑让陆娘子,也不过穿着一件淡粉色妆花褙子,暗折枝菱花纹湖罗裙,脸上未施脂粉,却已是惊人的明艳之色。
唐洪点头说道:“这位就是三小姐吧,果然生得是国色天香,也难怪侯爷会这般”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双手捧着一个大红色漆雕花卉方盒走了过来。
唐洪把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一套金镶玉头面,观音满池娇分心、牡丹花叶形挑心、花草蝴蝶簪大大小小十一二件,金灿灿的叫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三小姐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却是皇后娘娘还在闺阁中时圣母皇太后赏的,就当给姑娘添箱了。”
皇后的赏赐,何况又是先太后赏下来的,这便是抬脸面了,苏老夫人忙携柔嘉拜谢皇后,又笑吟吟的招呼唐洪坐下喝茶,唐洪却摆了摆手道:“老夫人客气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就不多留了。”
一行人又把他送至垂花门前,看着马车行远了众人才又回了院子。苏老夫人招了林氏和苏陟进安僖堂说话,两家的亲事既已板上钉钉,苏柔慎自是不好多说些什么,拉着柔嘉回了棠棣院,在夹道里遇到往书房去的苏鹤清,柔嘉在后面瞧到他削瘦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度哥儿尚且年幼,苏柔慎放心不下,在棠棣院小坐了一会就去安僖堂给苏老夫人辞行回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的婆子把灯笼都点了起来,柔和的光线透过青纱照出来,隐约听到几声虫鸣。
柔嘉坐在临窗的炕上怔忪望着外面,听到两个挂灯的婆子笑嘻嘻的声音:“我早说咱们家的这位三小姐是富贵命,往后可不就是镇远侯夫人了,再过阵子这青纱灯笼就该换成红纱的了。”
紫芝在一旁看到柔嘉面如止水,便道:“这两个老奴仆了,嘴还这么碎,姑娘不要生气,我去打发了她们。”她就是再迟钝,这些日子也能看出来姑娘并不喜欢那镇远侯爷,何况这婚事还是强逼的
紫芝挑着帘子正要出去,柔嘉出声叫住了她:“算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由着她们去吧。你叫菱角去瑞庆堂走一趟,看看母亲从祖母那里回来了没有。”
她倒是想起来昨儿答应苏柔淑去长松院找字帖的,一耽搁下来就忘了,起身道:“你陪我去吧,这会子正好是用晚饭的时候,去书房也不扰哥哥读书。”
林氏和苏陟刚从安僖堂回来,吩咐小丫头们在西次间摆了饭,林氏喜气洋洋的,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柔嘉面前的白瓷小碟子里,笑着道:“刚才英国公府的管事送了信来,议亲的事定在了八月初六。”
这已经是七月底了,议亲虽说是商量聘礼之事,但未免太仓促了些,不过看样子苏家这边答应了下来,柔嘉点了点头道:“父亲和母亲做主就好。”
柔嘉用过晚饭便带着苏柔淑去了长松院,廊下也已经点了灯笼,两个小厮守在门外,都恭敬的朝柔嘉行礼,柔嘉就小声问他们:“哥哥还在屋里读书吗?”
听雨回道:“刚才厨房的刘妈妈送了晚饭来,白石在跟前伺候呢,也不知道公子今儿怎么了,一直坐在书案前写字,到现在也没停下。”
柔嘉蹙了蹙眉,挑开帘子进了书房,白石站在书案前面正在磨墨,苏鹤清则手持狼毫毛笔在铺平的茧纸上写字,却不似往日般行云流水,写了字就凝滞片刻,眉头紧紧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