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黄粱一梦(1 / 1)魔改弥亘之惠首页

红烛显然刚刚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在暗然灰黑的空气中飘起一缕青烟,没有月光,万物被浓雾一层层笼罩,视野朦胧。鸣人重新点燃一支红烛,烛光普及的范围里满目狼藉,到处散乱着残破的器具,可是都无一例外被整齐划开了切口,显然是利器所为,看来破坏者不仅不爱惜古物,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佐助沉默地站在窗边,低头看看底下墙壁裂痕,又若有所思地看看了外面,尽管现在悄然无声,但是方才听见的打斗和这凌乱的主殿无一不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打斗。是以他将手撑在窗框侧身一翻,顺着隐约可见的踪迹朝前走去。    鸣人赶紧追上他的步伐:“喂!佐助,你在找什么啊?”    方才他跟着佐助走出町屋,一路上无论自己询问什么样的话题,佐助的回复要么言简意赅要么干脆闭口不谈。他的行动看上去十分急切,原本泰然自若的脸上也有了细微的神情变化,然而面对旁人依旧是那副可恶样子。鸣人简直都要气炸了,就算现在有事情也没关系,就不能愉快地边走边聊天吗?    佐助继续头也不回:“向尹墨。”    原本鸣人还在气急败坏,听到这个名字忽然静下来,他想起刚才听见的金石之声,后知后觉情况严重:“啊!”    这下他不再乱看,跑过去与佐助并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话说你这样找能找到?”    于这雾气缭绕的山林间,就算是想看见前方的道路都有几分不易,何况是夜幕降临的现在?佐助什么时候也学会感知能力了吗?鸣人心中暗想着,跟随他走到神殿入口。绯色的鸟居在夜幕之下难免染上阴暗的格调,就连两座背对着他们的神兽石像淹没在雾气中也变得虚虚实实,极不真切。    鸣人停下步伐,前后左右在台阶上瞭望。    前方佐助并不停留,径直走下鸟居甬道。    鸣人看见他弯腰捡起一把细长的太刀,目测不超过五尺,玄黑刀柄,即使被他握在手里看不清目贯,然而鸣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向小墨的刀!——鸣人焦虑地将手一挥,似是想要挥去碍眼的浓雾。    为什么她的佩刀会掉在这里?如果刚才那铿锵的声音是打斗,那么向小墨是在和谁对打?是洛依吗?现在她又在哪里?    集中精神,鸣人沿着台阶跑下去。    笔直阶梯的尽头,鸟居甬道第一个拐角处,伊藤洛依双目紧闭倒在红木的柱子旁。心中的设想成真,鸣人蓦地一惊,慌忙跑上前查看。似乎没有什么外伤,她手持逆走已经昏迷多时,火焰刃纹的太刀沐浴着鲜血,凝结成很深很深的褐色,仅是猜测,不,甚至不用多想他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内讧?或者她们比试?这样的画面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啊!    正乱想着,顶头传来佐助的声音:“鸣人,你先带她回住处治疗。”    鸣人抬头,见佐助已经一脚踏上了山坡。“你要去找向小墨?”他又看了看眼前茫茫的道路,看见不远处的柱子旁似乎有植被被碾压过的痕迹。“向小墨直接摔下去了吗?”    “恐怕是。”佐助侧脸对着他,一手扶着红柱,半个身子探出去。    他看他身后幽深的空谷,不仅是遍布的黑暗还有混淆视野的雾气,无论如何都是极其危险的!“等一下佐助!这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下去!”    他还记得刚刚抵达绯山神社的时候,身为主人的洛依特意叮嘱了好多注意事项,她说,进入空谷前的绯山是毒,进入空谷后的绯山还是毒,故而只要是植被就不能随意触碰,凡事都要留个心眼,一旦遇到突发状况,最好立即找她。    可现在这个“她”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看着眼下紧急的情况,鸣人不免慌张起来。    佐助无语地凝视他须臾。    “没有流血不代表没受内伤。”语调淡然他背过身去,“如果你不介意回来后看见这里倒的是一具尸体,那就尽管跟过来吧。”    然后他看见佐助的背影一晃消失在夜幕中,想要跟下去,现在动身也是完全来得及,然而,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鸣人急躁,两两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相信佐助,而自己带着洛依先回神社。    于此同时,半山腰。    向尹墨微微睁开双眼,恢复知觉的时候还是极深的夜,浓雾消退她看见清明的月光倾泻而下,枝桠与枝桠交织缠绵在她周围,头脑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她很想起身看看究竟摔到了什么地方,却已经站不起来。    不知道自从她摔下山后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洛依怎么样了?没和她一起摔下来就好了,记忆中最后一幕,虽然狼狈,但那家伙应该没有受伤吧?眼睛也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她望着顶头黛蓝色的夜幕,深深浅浅,是群山与天际的分界线,仿佛被浓墨泼过,而那白色的部分是云朵的样子,没有规律,却抽象的好看。    虽然现在根本不是欣赏景致的时候,就连动动手指也没有这个力气。手掌的伤口到现在已经麻痹,可是脸颊火热,脊背疼痛,她判断是摔下来时受的伤,却无法亲自为自己处理。然而,她想,也多亏这些草木做了缓冲才不至于伤的更严重吧,倘若这一滚直接到了山下的彼岸花田,她是不是还能顺道渡过忘川河向孟婆讨碗汤喝?    总之不是沿着鸟居甬道摔下来真是万幸。    还活着……也是万幸。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那些被南宫封印的记忆全部都回到脑子里了。    而现在无法动弹,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而脑袋越发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只是,既然侥幸从昏厥中苏醒,就表示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吧。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从来不知道记忆的数量可以如此庞大,蜂涌而入的时候她同时看到了无数的景象,似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解封,在她猛然被逆走割伤手掌的时候,突然心悸,明确而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动,什么呼之欲出,是谁在笑,不同于解开幻术那一刹那,她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原来真的有风铃的声音,和屋檐悬挂的不太一样,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感觉,叮——叮——似乎是某种召唤,她说不上来,那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布满碎片的空间,那些碎片高速旋绕,最终拼凑成一个个完整的镜像,内心某个地方忽然清明起来。    一切豁然开朗。仿佛所有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少年的话语,少年的动作,还有小鸱笨拙盘旋以及满天散落的卷轴,好像虚幻,没有那么真切,却知道不是梦境。关于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关于宇智波的所有事情,哪怕再遥远,如今却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天,失落的背影,如血的残阳……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不断拼凑出的记忆的碎片,最后一个印象,她看见顶头烟火迸进,她看见稍微年长的长发少年背着年幼的弟弟,她并不认识他们,但她就是知道。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她就已经见过宇智波兄弟。    她忽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错觉。而思绪飘忽,她仿佛回到很远很远以前。回到她第一次见到佐助的夜晚。    那一年,她只有六岁。    笙歌缭绕,不绝如缕,女子的欢笑和三味线的琴音交织在街头巷尾。月光淡薄,冷风吹拂在脸颊泛起丝丝凉意。由森陪伴,她第一次来到木叶之里,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所谓村子,围在不高的城墙里人声沸腾,到了夜里,星罗万象,灯火阑珊,仿佛将星辰的光辉都比了下去。    迎面而来的路人,或惊奇,或无意,撇一眼玄衣银剑的男人,她看见他们目光中清明和随性,干净而无知,不同于战场之上风云突变,这里安逸,平和,没有血腥、哀鸿肆意,展现出一番如梦如幻的似锦繁华。    “这里是暗香阁,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子。”忽然,森停下脚步,低头注视着不过到他腰际的幼女。    “这就是你说的吉原?”她面无表情的仰起头,印入眼帘的是挂得极高的牌匾,深褐色,用烫金秀娟的字体写着三个大字,“这地方能收集情报?”    “不,这只是我们的据点之一,今后与暗香阁的交接我会全权负责。”说着,他俯身而下,压低了声线,口吻庄重而严肃,“我想小姐对这里的认识已经有些清楚,顺应发展便是,小姐大可不必为这些游女多想。”    她点点头,注视着被陌生男人拥住的倩影,自觉让开,又看他们从面前经过,疑惑道:“可是为什么不是我亲自交接?什么事情都交给森的话,我学不到什么。”    他看着她天真迷茫的眼眸,面不改色:“因为这是男人欢愉的场所。”    她再看里面抱琴演奏的妍丽女子:“听歌的话……”    “小姐。”他打断她,用严厉而又平静到令人恐惧的口吻告诉她,“这条街都不是单纯听歌的地方。小姐你年纪尚小,力量单薄,冒然独自来这里的话很容易造成危险。和你不一样,这里的女人大多因为家贫或人口贩卖,没有机会赎身,无可奈何待下来用身体换取金钱。不过,小姐不要想着能为她们赎身,这样的女人不计其数,不仅是这条街,还有其他国家其他的地方。不仅是这种场所,你所知道的反间特别是女性也经常用身体换取情报,这些都是平常的事情,所以我说了,小姐不必为这些游女多想。”    信息量太大她一下子消化不了,只能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女子:“危险?平常?你说的是不是有点矛盾?”    “没有矛盾,等你到了合适的年龄,我会从头到尾解释清楚。”    “现在不能知道?”    “不能。”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分说。    她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只是看着那些女子……纵使不清不楚,然而她还是觉得悲哀。    用伤害身体的办法去完成目的……在这样的世界里,为了完成目的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吗?    她跟着森走出吉原。    她觉得外面的生活很复杂。可是这样的生活,很不一样。    有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妖娆绽放,他们走到河岸,走上石板铺成的月白古桥,看沿途张灯结彩,金碧辉煌。    那时,她离开战场,在看惯了硝烟、牺牲和哀嚎,第一次见到这样喜庆和平的画面,于是不由伫足,抬头询问身旁男子:“森,这地方在办喜事么?”    他答,并不着急:“据说原是祭天仪式,由绯山巫女辅助主持。几十年前绯山一族被灭后逐渐演变为现在的祭典,以燃放烟花为末。”    “就像夏日祭或者八朔节那样?”她回想着士兵与自己讲述的战场以外的故事,又问。    “不是。”男子冷淡的声音响起。    女孩无言,似乎失去了兴趣,不知何时起了大风,河岸树叶簌簌作响。于长夜中,她静静坐在桥栏上,神色冷然地眺望眼前的长河,黛青流水在一片银辉下流光四溢,而水晕墨章在她清明的眸中渗透开来,好像波澜搅乱映月。身后有路人通行,英俊的长发少年背着尚且年幼的男孩,似是享受归途,似是不想早些回家般慢悠悠地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或说些关心的话语。    “佐助,脚还疼吗?”    她感觉到那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宠溺,不由稍稍翘起嘴角。    而伏在背上的男孩将头一偏:“哥哥太小看我了!”    听到这话,少年忽然轻笑起来,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家的弟弟有多不坦率一般:“所以佐助是想偷懒了?”    “才不是!哥哥太狡猾了!”男孩鼓起腮帮子,模样可爱。她转头看他们从旁走过,又愈走愈远。于风中,所有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只能隐约辨出男孩用自己稚嫩的嗓子争辩着什么,然后女孩就看见少年停下脚步,腾出手来轻轻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心仿佛被什么触动,她看着少年移不开视线,风吹开他额前的发,而那双包含笑意的眼睛出奇深邃。她竟是看得入神,直到他们消失在茫茫夜幕很久很久。    而心仿若被什么触动,是他们温暖的笑靥,还是木叶和平的气氛?    可这样的和平又能持续多久?看不到吗,暗潮汹涌的样子,有什么不一般的东西发生了质变,在这样暗沉的夜晚,没有原因的,她看见刀光剑影的惨败景象,是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罪恶的种子埋藏在很深的地方,黑暗是它的养分,一天又一天,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发芽成长,最后,无可避免战争会再次来临。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会不会笑得这么温暖?到了那个时候,那群人的目光还会不会这么清明无知?    她跳下桥栏。    绚丽的花火在背后绽放开来,炫目,耀眼,于瞬间迸发极致的亮,又在瞬间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殆尽。如此短暂的寿命,终究又会在人的记忆中残留多久?    没有回首,不再凝视长夜,她起步离开。    但是起码她会一直记得。    记得这个月光惨淡的夜晚,男孩的笑靥在心底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