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还有段时间,陈灿就跟着陈妈妈去乡下看望外婆。路况很不好,一路上都是上颠下晃的,而且人很多,听不懂的乡音混合着韭菜味充满了整个大巴,陈灿强忍着喉咙里漫出来的酸水,憋着眼泪不让自己吐出来。 下车之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陈灿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外婆家真的很美,这边有连绵不断的青山,山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样子别有一番仙气,真真是“我见青山多妩媚”。陈灿一路走来,不自觉地将它和十几年后的村庄做比较,怎么说了?十几年后,这儿大多是青瓦水泥房,乡间小路也被拓宽铺上了水泥,哪像是现在的泥泞小道,陈灿看着自己沾满泥巴水的鞋子,纠结的直叹气。等真到了外婆家之后,陈灿看着外婆家的土房子,又有了种穿越的真实感,从十年后穿到了十年前的既视感。陈灿背着手站在十年后外婆家新房子的地址前,看着绿油油的菜地,生出了一种日子还长的远的萧条之感。 中午吃饭时,陈妈妈接了个电话,是陈爸爸打来的,说有急事让她赶紧回去。陈妈妈问陈灿跟不跟她走,陈灿捏紧筷子摇头说:“想在乡下住一段时间。”外婆笑着给她夹菜:“好好,最喜欢我的小宝贝了。”陈妈妈觉得孩子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自从那天做了噩梦之后,都几乎不出门了,哪像之前就跟放养在外面一样。临走的时候,陈妈妈忧心忡忡地拉过外婆,让她把陈灿带到附近的青云庙里拜拜菩萨,神像。 陈妈妈走之后,陈灿陪着外婆在门口择菜,远远地跑来一个晒得黑黢黢的少年,隔着老远的距离跟外婆问好:“阿嬷,下午好啊。”外婆笑着跟陈灿介绍:“这是村前卖豆腐家的孙子,叫唐远。”陈灿一听就想起了那年外婆也是这样当面地介绍他。然后她一时口拙,说成了陈灿,灿烂的烂。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不是灿烂的烂么。 唐远是个特别闹腾,自来熟的少年,外婆非常喜欢他,冲陈灿摆摆手:“这些我来做就行了,灿灿你和小远去玩。现在林子里有不少小果子,让小远带你去尝尝鲜。”陈灿没有进过山,一时也有点跃跃欲试,便听话的跟着唐远走了。唐远笑眯眯地介绍:“灿灿啊,阿嬷让你跟着我就对了,我唐远可以打包票地说村里没有哪个小孩比我更熟悉这山。”少年,你这话很有歧义耶,陈灿默默地想。别看人长得黑黢黢地,还挺能的,村里的孩子都服他。于是,他大手一挥,带着一帮萝卜头进了山。陈灿在后面跟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帮小孩子相处,不过看着他们嘻嘻闹闹的样子,陈灿也很开心。唐远递了个桑葚过来了,问陈灿:“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喜欢说话么?”陈灿接过桑葚,呐呐地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自己从小就不太会交际,大学时李牧宇说这样不好,一直鼓励她去和别人说话。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还有李牧宇啊,这些都可以不需要的。后来给李牧宇当助理,要陪他去应酬,每次都会把自己打扮的要多女人就有多女人。再后来就是对李牧宇失望了那段时间,她就有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但其实能说上心里话的,一个都没有。谈不上多在乎,只是习惯热闹,只是习惯酒精。 唐远哈哈哈笑:“没事的,你是我妹子,以后我罩着你。”陈灿……真是谢谢你。于是唐远郑重地向他的那帮萝卜头介绍:“以后灿灿就是我们的小妹子了,谁敢欺负她,得先看看我的拳头答不答应。”真是小小年纪就有黑社会大佬的风范,陈灿笑眯眯地吃着桑葚,一直甜到了心里。 时隔多年在陈灿的婚礼上唐远主动说起这段往事,说当年第一眼就觉得这城里来的姑娘真是又瘦又小,后来一个人跟在大部队后面,也不说话,就看着大家笑,人笑她也笑,傻里傻气的,唐远喝了一杯酒,攥着拳头砸了下新郎的胸口笑着说:“我当时心里就想着,我要是有个妹子,定要可劲地护着她,陪伴她。”新郎也回敬了一杯酒,承诺道:“我会的,唐大哥。” 穿着一身白婚纱的陈灿,红了眼眶,主动抱了下唐远:“唐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