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5章 115.良弓慢藏徒蛇影(2 / 2)落花微雨剑翻飞首页

当禁卫军开始动作的时候,齐王第一时间就拿下了属于皇帝的亲信。

随后就是对忠心于皇帝的大臣开始围剿。

这些大事本来不关费翼的事。

任何人当皇帝,对他这个六扇门的捕头来说没有半分威胁。

不管谁做皇帝,要清洗的只是那些有可能威胁他位置的人,清洗之后,要维持王朝运转,离不开他们这些人。

可是他却为了一个人主动卷了进来。

那就是他身后的那个孩子。

那是当年罗帅的幼子。

罗帅是他的贵人,重用、赠刀,把他从一个大头兵变成了先锋官,从一介江湖草莽变成了六扇门的捕头。

青蜂刀鸣,碧血丹心。

一个人总会有那么一次为了别人而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他愿意为了罗帅而死。

将军百战,十年戎马。

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男人。

男人应该有所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更何况罗帅并没有罪,他只是指责了齐王不应该篡位,他只是觉得有些话他应该告诉新皇。

只可惜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只能将罗帅的幼子从刑场上劫走,他只想给罗帅留下最后的骨血。

当他抱起罗戢逃离刑场的时候,他看到了罗帅浑浊的眼睛里的安慰。

他知道,他必须要拼了性命来保全罗戢的周全了。

从长安到金陵。

他藏在过渔船的底下跟死鱼烂虾躺在一起,躲过齐王手下杀手们的追击。

当他们从渔船里起来的时候,罗戢几乎把自己的肠子都差点吐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想跟鱼扯上任何关系。

后来他找到了当初放过一马的山贼,在他们的帮助下再一次躲过了追击。

他们还算运气好的。

千里逃命,最后碰到了吴珂。

还有很多人甚至连刑场都还没能逃脱。

燕海平叹息了一声:“一朝风云起,白骨垒成山。皇朝兴替,帝王更迭,死掉的恰恰是另外的人。人如蝼蚁,死不足惜呵。”

皇甫仲明有些不解,他并不认识顾清随,但是他这一路上听吴珂提起过顾清随,说了很多他们当年的故事。

在他的理解中,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可是你要说他是伪君子,他为何能够吸引住吴珂这些人,为什么又能在江湖上做下那么多让人称道的大事。

但是如果他不是伪君子,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样子会截然不同。

“君王始终也必须是多面的。”宇文轻衣想起了当年顾清随在三苗之间斡旋的时候,那样的手段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是很难掌握的。

“我们其实都不懂他。”燕海平想起了顾清随离开之前的状态。

或许作为兄弟,他离开并不是很情愿的。

作为皇族,他又必须要回到朝堂。

燕海平不知道他为何要在江湖上闯荡,热血倾注,让他们为之疯狂。

或许他到江湖是为了积累,因为深谋远虑的他应该早就能想到,有些事情朝堂里是不方便做的,而放在江湖,这些事却又很正常。

当他稳定了朝堂的局面之后会不会再对江湖动手呢?

他来过江湖,他知道江湖的力量,他也知道江湖的弱点。

吴珂叹道:“南宫家的老爷子猜的果然不错。”

这是吴珂主动提起与南宫老爷子的谈话。

虽然花了超过一个时辰,可是两个人的话其实并不多。

老爷子的注意力有大半部分在昙花上。

昙花一现,再开就是第二年了。

吴珂能够理解。

可是老爷子的真实意图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看昙花,这株昙花他种了五年了,也看了五年,他熟知花开的每一个细节。

他想要的是让吴珂看看花开。

昙花从开花到凋零,这一个完整的过程像极了人的一生。

吴珂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完整的看到一朵花从盛开到凋零的过程。

“你看,这花儿多么神奇。寻常的花慢慢悠悠的总要熬过个把月,甚至好几个月,可是它却不过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其他花几个月的路程。它的花期很短,但是它的花期是最美丽的。”

吴珂忽然有一股情愫升了起来。

当昙花从花瓣展开到怒放的阶段,他的心情也为之鼓舞,可是当花瓣开始凋零,他也感到有一样东西正在慢慢的失去。

“人何尝不是如此。有的人活的够长,但是他活着只不过是唯唯诺诺,苟延残喘。有的人活着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所有人都记住了他。我们究竟是为什么活着?”

说是谈话,其实更多的时候是老爷子在感叹。

人年纪大了以后话也多了。

“我曾经仗着一口利剑横行江湖,用别人的鲜血为自己博得了一个神龙剑的称号。这个名号固然响亮,但是也为家族带来了很多麻烦。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人要活的更好,朋友最好要比敌人多。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朋友,为了家人,甚至是为了世人。”

吴珂猜到了老爷子的意思,“您的意思是人活着既是为了自己,但同样也是为了别人。普通人或许只能照顾到家庭和朋友,不那么普通的人就要兼济天下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能够陪我静静的看昙花的人,一定有一颗纯粹的心。”

“可是我的本事似乎及不上江南神龙。”

老头子笑了起来,“但是江南神龙也有老的一天,也有不适合再入江湖的时候,而且神龙没有的东西你有。你比我慈悲。”

“慈悲?您怕是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吧。”

“杀人未必不慈悲,不杀人未必就是真慈悲。天下要乱了,只有杀掉该杀之人,不该死的人才能活下去。”

“谁该杀?谁又不该杀?”

“乱者必斩。搅动天下的人是为该杀,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丰功伟绩,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已。当搅动天下的人死了,世界就安静了。人最需要的其实就是安静。”

“你想让我杀了顾清随?我未必杀得了他。”

“你杀得了他。”

“南宫家的好手似乎更多,剑术也似乎更强,就像那个南宫翎,我似乎都打不过。”

“我总得保全我南宫家这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呵。”

“所以你让我送死?”

“不,别人才是送死,而你是了结这一切。”

“我没有把握,我也并不想。”

“你会明白的,你也一定会去的。”

吴珂想从老头子浑浊的眼睛里找到他为何这么说的缘由,可惜浑浊的目光里,他找不到答案。

现在,当他看到了费翼,当他听到了费翼的话,他似乎明白了。

一个人终有一次为别人奋不顾身。

杀掉顾清随,终止乱局,既是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更是为了还给天下一个安定。

可笑啊,一个嗜杀的人居然想要终止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