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龙旗席卷,遍地兽尸横陈。
于及东城的将士而言几乎无可匹敌的百万兽潮,在区区四百人的龙牙卫枪下,却竟如同纸糊,不堪一击。
同样的一字长蛇大阵,在程贺他们手中,那是赴死之阵,然而在这些恐怖骑兵那里,却成了对兽潮的无比蔑视的屠杀最快的横扫之法。
夜色渐渐笼罩,而后升入中天,直到双月沉下,旭日东升。
整整一夜。
程贺只见那黑色龙旗所到之处,无论是速度迅疾无伦的闪电豹、鬼头雕,抑或皮糙肉厚宛如钢铁、体型庞大有如山峦的阙明兽、各色龙象,都不曾是任何一个黑甲骑兵的一合之敌。
百万兽潮算不得多,毕竟满地蛇鼠也在计数之内,真正强横的凶兽不过数万。
但百万兽潮也算不得少,蛇鼠皆是凶兽,剧毒沾染便能取人性命,防不胜防。
但这多少终究看人……起码之前对程贺来说几乎宛如海潮般的兽群,此时在他眼中、在那些黑甲骑兵面前,似乎都不够杀一般。
十几里外,一声滔天兽吼震颤天地,只是那兽吼之中似带着极度的恐惧、绝望、可怜。
当日头升到远处树梢之上,一列十几人的黑甲骑兵队以巨大的绳网拖拽着一个东西远远而来。
程贺目力不错,远远瞧见那是一颗凶兽头颅,宛如虎豹脑袋,只是大得惊人,一只眼瞳直径便有三人来长,森森獠牙宛如两排修长剑刃,只是白色皮毛覆盖的眉心正中,赫然多了一个巨大窟窿,黄色、白色、红色的浆液齐齐流淌。
或许是头颅特殊的血腥味儿散发出来,原本还在癫狂扑杀的满地凶兽皆发出低鸣嘶吼,转身便逃。
这一夜之战,貌似终于结束。
程贺双眼圆瞪,脑中一片混沌,只是呆呆看着这绵延数十里的血腥战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名黑甲骑兵策马登上山丘,从马上跃下,走到他身旁,他才骤然回神。
抬头上望,那黑甲骑士正缓缓摘除脸上铁面罩,露出的却是个满脸沧桑、年纪却不大的青年。
“程贺?我记得你昨夜报的名号,是程贺吧?”黑甲骑士开口道,嘴角一挑,竟是一个颇为俊逸的笑容。
程贺站起身来,忽而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黑甲骑士一怔,皱眉道:“东皇山的规矩,单膝下跪乃是最高军礼,我东夷将士,可没有双膝下跪的传统。”
程贺忽而眼泪纵横,大声道:“这一跪非是军礼,而是替那数万罹难百姓,谢周围报仇雪恨之恩,替生还的及东城城民,谢诸位活命大恩。”
黑甲骑士脸上不满登时消散,上前两步,双手握住程贺双肩,将他提了起来。
“你很好。”黑甲骑士正色道。
他似不善说话,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言。
过了许久,程贺才稍稍收敛心神,朝着那黑甲骑士顿足才抱拳,躬身行了个正经军礼,问道:“将军便是这支龙牙卫的领军之将?”
黑甲骑士点头道:“正是。”
程贺单膝跪地,道:“卑职恳请将军发兵,追剿残余凶兽。”
“为了报仇?”
程贺抬头:“不,凶兽虽退,然则仍能肆虐乡里,及东城有城墙护卫,南北百里却都是空虚无防……及东城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唯有请将军出兵。”
他深知即便是铁军,一夜作战,也该疲倦不堪,但若任凭那些还未完全解散的兽群侵入人族领地,只怕当地惨状,不会被现下的及东城好上多少。
黑甲骑士沉吟半晌,点头道:“好,本来我们还赶着时间要去南疆一趟,不过清剿剩余兽群,该用不了几天,我答应你便是。”
程贺垂首道:“谢将军。”
黑甲骑兵笑道:“何必谢我,你以东皇臣民性命求我,其实该当我谢你才是……哦,你也是东夷军士,那就都不必言谢了。”
说完,他回头招过两名随从骑士,正色交代几句,那两名随从策马而回。
不多时,程贺便瞧见正在收拾残局的骑兵中聚拢约莫两百人,分作四队朝之前大股兽群离开的方向追去。
程贺见状,终于长出了口气,仿佛放下心中大石,强撑的身子终于跌坐在地,也顾不得军礼。
忽然,他脑中一震,想起什么,愕然抬头看向那有些沧桑的年轻面孔,哑声道:“将军之前说,您叫……聂恒?那位前往东海屠龙的聂恒?”
“屠龙?”
“黑甲骑兵”聂恒笑道:“这说法倒是有趣。”
他眼神有些迷离,忽然嗤笑一声:“若是屠龙,那倒简单许多……”
说着,聂恒瞧了程贺一眼,道:“你不错,等这里事情平定,收拾收拾,随我南下吧。”
“南下?去哪儿?”程贺皱眉。
聂恒道:“不是说过了么?去南疆?”
程贺本想问一句去南疆作甚,不过聂恒已经转身上马,在几名护卫拥簇下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