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弋心中一震,连忙跪倒在地,俯首道:“卑职……卑职肆意,还请圣使责罚。”
孟轲摇头道:“我没有怪你。你从小生在军伍,对行军作战之事别有天赋,岐山关上下都是敬服的。既然你觉得不该救,想必自有不救的理由。”
忽然,她又想起唐宁,心中暗想:当初迷离谷数月相处,自己便深知他的心性,若此时决断的是他,只怕无论有何阴谋诡计,他也必定会出兵援救……
也不知他是傻还是如何,但不正因如此,她才倾心于他么。
霍弋拜服道:“谢圣使体谅,如今佘谷乱象不平,那些人不会有空来救我等,岐山关本就兵力虚弱,若是驰援阳虚城,一旦被伏,整个岐山防线都将崩溃。”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阳虚城此番来的却是个难缠的家伙……”
“是闹出了什么事?”孟轲问道。
霍弋点头道:“来人乃是阳虚城不久前新任副城主,名叫顾信,之前乃是……乃是佘谷地牢的囚犯,受新教主任命协助镇守阳虚城。此人来岐山后不见我等出兵,便到处宣扬我等见死不救。
岐山关许多将士都是阳虚一带的百姓,现下城中人心惶惶,唯恐中州军扫荡北方我们也会见死不救。我与阙城主、岱城主商议,想要杀了此人稳定军心,不过此人修为高绝,只怕轻易拿不下他,若是动静太大,又担心闹出更大的麻烦……”
孟轲默了半晌,看着霍弋道:“你是想让我出手,擒下他?”
霍弋对上那双眸子,却隐隐从其中看到些许愠恼甚至……厌恶。
然而为将之人,最忌优柔寡断,他躬身道:“是,卑职也不愿手足相残,然而此人一则乃囚牢罪犯,虽被教主特设放了出来,却野性难收,杀他乃是正军法。二则……岐山以东的百姓终究不愿意相信中州军会屠戮他们,这许多天过去,愿意搬迁的不足半数,或许……”
“或许舍弃阳虚城,先来一场杀戮,让百姓相信中州人会杀人,逼迫他们搬迁?”
孟轲语气冰冷,似愠恼已极,霍弋听着,身子不禁微僵,心下苦涩难言。
过了半晌,孟轲脸色才稍稍平和,却是轻叹一声,道:“我心下苦闷了些,还请霍城主见谅,霍城主请起。”
“卑职不敢。”霍弋起身,“只是……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孟轲转身,背对霍弋,看了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许久,才道:“你是军中天才,少而成名。或许行军作战,岐山无人出你左右,你的办法也该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
但有个人曾经问过我一个有趣的问题,当你必须杀一个无辜的陌生人来解救另外五个无辜的陌生人,你该杀还是不该杀?”
霍弋默然,这个问题于他而言算不得问题,军中之事,减少损失达到目的乃是第一原则,同时他也十分疑惑,认识孟轲时,她从不以他人性命为羁绊,当初但凡踏足万丘山左近的,无论百姓修士,孟轲尽皆杀之,如今却竟有如此一问。
想来,这古怪问题当出自那唐宁之口,对于这样答案明确的简单问题,他自是不以为然。
孟轲显然也没想等他回答。
“你自有你的想法,我当初说过,在岐山关,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所以你尽可去做,我不会阻拦你,却也不会帮你。
若你当真已经决定,不如请几位关内镇守出手,岐山大阵在他们掌控之中,想必即便是十神亲来,也必然束手就擒。只是……莫要小巧了人心的作用,杀他或可立威,解决麻烦,也只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霍弋来前便知晓孟轲或许不会答应,所以本意只是想要得到孟轲同意,毕竟即将击杀的是一位副城主,还是佘谷任命的人,有孟轲作保,便会免了许多麻烦。
至于孟轲后面一句,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多谢圣使体谅,卑职必定做得万无一失。”
说完,霍弋躬身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其实这些事情于孟轲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力保岐山关,不过是因为师尊教导,其实岐山关破不破,又于她有什么干系呢?她此时只想找到唐宁……
“哎……”
忽然,一声轻叹自不知名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