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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我都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京立美院的微信公众号自动推送了一则消息,《墨染——梁岳淮个人作品展》。  这些年,我关注着与他相关的一切,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你想好要去了吗?”李纪凡递过来一杯水,表情有些惆怅。  “反正下个月就要走了,就当跟以前做个告别吧。”我轻描淡写道,可心里却五味杂陈。  “相宜····“他看着我,眼神里蕴着一丝黯然:“即使你真的放下他,也不会考虑我是吗?”  我沉默了。  这些年,是李纪凡陪在我身边,雨天为我撑伞,黑夜为我执灯,在我被生活折磨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帮我打开了一扇窗,可爱情从来不讲先来后到,也无关付出多少?  梁岳淮,他是我的信仰!  时隔五年,再次踏入京立美院,感觉熟悉又陌生,随着人潮我去了学术报告厅,1000多平的报告厅座无虚席,我选了最后面靠出口的位置坐下来,没想到今天的主持人竟是小唯,几年间,她已从当年那憨憨胖胖的模样蜕变成了干练精明的艺术专栏主持人。  大屏幕上放着梁岳淮的部分作品,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比起当年更成熟稳重了,依然穿着他钟情的白衬衫,天生的衣架子,不需任何修饰已经很完美。  不知为何,他的这些作品大多给人一种孤独感,悬崖边背手而立的行者,江中独自撑船的蓑翁,但凡画中有人物都是只身一人。  “梁先生,请问这次将个人巡回展的首展放在京立美院,是因为这里曾是你的母校吗?”小唯问道。  “对。”  “其实,我和梁先生也算是校友。”  “我知道,大学时期我有拜读过宋小姐的文章,文笔细腻,对艺术作品也有独特的见解,让我印象深刻。”  是啊,当初帮小唯写的那些文章,他都看过,还曾调侃我说写作比绘画有天赋。  “那真是我的荣幸,可梁先生这些年似乎已接手家族生意,很少创作画作了,不知这一次······“  两人一问一答,将这些年梁岳淮的经历一一道来,可隐约中还是能感受到他刻意在回避着某些事情。  到了问答环节,追光灯开始在观众席游走,前排开始有人提问,大多围着作品展开,梁岳淮的解答深入巧妙总能带起阵阵掌声,之后,追光灯又落在了中间一位女生身上,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她。  “请问梁先生,大家都说你和汪语嫣小姐有婚约,可迟迟不见你们有任何动静,这是为什么?”此话一出,勾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好奇心,大家都翘首以盼想要听到答案。  “我之前在很多采访中澄清过,我和汪小姐是很好的朋友,但并无婚约。”梁岳淮的回答很官方却也是他的风格。  追光灯又从新开始扫寻,这次是一个年纪更小的女生,估计是本校的学生吧,她接过话筒问道:“梁师兄你好!如果说你和汪师姐只是朋友,那你心中是否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呢?”  梁岳淮静默了两秒,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语气平淡地答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像被谁揪了一样生疼,这是多年前我的原话,他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楚,当初的我是那样不自信,好像这段感情一旦曝光在众人的目光下,就会立马瓦解,于是我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只有别人看不见才会安全一点。  “看来大家对梁先生的个人问题超出了对他作品的关心,那我们把剩下的问题给到后面的朋友好吗?”  小唯开始解围。  后排举手的人不亚于前排,可我还是心虚地压了压帽子,害怕被发现,可就在此时,一束光打了过来,停在了我前排的观众席上,并且丝毫没有要移开的迹象,同时,大屏幕上出现了整个角落的画面,我的脸作为举手观众的陪衬,一起投在了屏幕里,虽然只有一半的侧颜却足以让我惊慌失措,不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梁岳淮和小唯在看向大屏幕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梁岳淮已经离开舞台向观众席跑来,随后是小唯,很难想象当时的画面,嘉宾和主持人都莫名其妙地跑向观众席,场面陷入混乱,我已来不及思考什么,转身冲出了大门,一路向校门口跑去,刚好有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我随即拉开车门,叫师傅快走!声音不可控制地在发抖,车子开出两条街,确定他们没有跟上来我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出租屋,依然久久不能平静,我妈正在收拾行李,这些年,我们就住在这间不足30平的房间里,整栋楼破旧不堪,斑驳的墙上似乎就差一个“拆”字了,这里住着太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几乎都是来求医看病的,楼道里透着一股子药味儿烦闷刺鼻。  “相宜,你别站那儿发呆,帮妈收拾一下。”我妈一边叠着手里的衣服,一边看向我,脸上掩不住的开心,是啊,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度日如年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医生说下个月才能走,这么早收拾行李干嘛?”  “傻丫头,先收一些厚衣服,过了这几天也就穿不上了,别到了要走的时候又来发忙。”  “我去做饭。”说完,我转身出了房门,这套房子被房东隔成了几个单间,没有客厅和饭厅,只有共用的厨房和卫生间,所以做饭总要抢时间,共用的区域脏了也没人收拾。  北方的早晚温差极大,晚上出门扔垃圾又得穿回羽绒服,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多待。  ”莫相宜······“。  正准备上楼时,背后却传来一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曾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回,而这一刻,确是真实存在的。  “莫相宜·”,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似乎夹杂了太多的情感,竟有些颤抖。  我整个身子僵住了,不敢回头,太清楚身后人是谁,而他的脚步似乎又更近了些。  “相宜,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能感觉到他语气中有刻意压制的情绪。  终于转身,对上了梁岳淮的眼,他的眼中满是血丝,瞳孔深幽得可怕,多年不见,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了。  “岳淮···我·····”  “相宜,刚在后面叫你半天你都没听见,你今天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罐里的药渣也忘了拿出来倒。”正开口时,我妈在后面打断了我的话。  “这位是?”我妈看着梁岳淮问道。  “大学校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偏头朝我妈小声地回道。  “那小伙子进屋坐吧,大晚上外面怪冷的,别冻坏了。”  “好!”  “不用了!”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你别介意啊!我这傻丫头大概是不好意思了,阿姨这条件不好,但来人皆是客,你别嫌弃就行。”说着,我妈已领着梁岳淮上了楼。  我心里惶惶不安,害怕让他看到我如今的处境,楼梯间的灯有一层没一层的亮着,角落里那些被房客遗忘的垃圾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和着药味儿将整个空间熏染得又臭又脏。  进屋后,梁岳淮的眉头明显微蹙了一下,但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是啊,这就是我这些年生活的地方,□□裸的暴露在他的眼皮下,和他的生活天差地别。  “老莫,你别睡了,相宜的朋友来了,小伙子,随便坐,阿姨这两天在收拾行李,屋里有点儿乱。”  沙发上放着我的枕头和被套,虽然叠得很整齐,但一眼便能看出那张沙发,就是我每晚要休息的“床”。  梁岳淮站在屋内,体面的装扮和挺直的背脊,即便不说话,但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已经让他和这间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坐下,从大衣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妈:“阿姨,我来得有些仓促,没给你们买东西,这个您收下。”不用看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使不得,阿姨不能收,你拿回去。”我妈用力拒绝着。  可梁岳淮力气太大,几乎用了一种很强硬的态度将信封塞进了我妈的包里,像是有备而来一心想要留下信封。  随即说了句:“我先告辞,你们早些休息。”转身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们。  即便中途换了电话,但小唯她们几个的号码一直存着,这一刻,我鼓足勇气拨出了号码。  “喂,你好,请问哪位?”电话里果然传出了小唯的声音。  “小唯,是我······“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对方停顿了几秒。  “相宜莫相宜?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电话里的声音,有指责,有激动,有哽咽。  “我们见一面好吗?”  下午三点,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我以为只有小唯来,可来的却是三个人,没想到5年后405寝室在这家小小的咖啡馆实现了首聚。  “莫相宜!你在哪呢?”人未到声先到的熊能能一进门就开始大喊,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依旧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奇特女子。  我站起来迎她们,她们三人像审犯人一样快速坐到了我对面,田田最先握住我的手,眼里像是藏了一万个为什么。  “你跟梁岳淮是怎么回事儿?”小唯开门见山,完全不给我思考的余地。  “梁岳淮?我们学校那个家财万贯的大才子?”熊能能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唯。  “我们三个当年跟你朝夕相处,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你和他有交集,但他那天没有理由在看到你后下台去追你,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失去理智丢下全场观众骤然离场,我从业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这件事的后果我就先不跟你提了。”小唯停顿了两秒继续道:“回去后我调出了近5年关于梁岳淮的所有新闻,在你消失的半年内,他逃课,酗酒,打架,进派出所,他之前有多优秀当时就有多堕落,那段时间关于他的新闻满天飞,大家都说他是不是被人下了蛊,再后面,他接手了他父亲的文泰集团,第一时间就成立了抗震救灾的公益慈善组织,这些年地震频发,他每一次都会去往现场,相宜······我们都以为你当年·····梁岳淮做的这些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小唯一口气说出了她所有的猜想,而这些猜想却也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