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艾德礼貌的问候,被称为“宾夫人”的这位老人并没有马上的做出回应。她只是站在那里,扶着拐杖,略微的驼着背,淡漠安然的透过铁门栏杆的缝隙望着艾德。街道北边一股清爽的秋风吹过,带起地面上散落的树叶,将宾夫人两边鬓角的灰发吹动摇摆,让她一动不动的身体变成了花园栩栩如生的廉价雕像。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中令人心悸的古怪光芒还在不停的闪烁,艾德几乎要以为她在这一刻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和预兆的露天暴毙了。
“……哎呀,”足足过了将近半分钟后,宾老夫人才似乎是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又尖又细好像被百舌鸟抱着打滚儿的乌鸦一样的沙哑嗓音,嘴角咧开的笑了几声,“哎呀哎呀,我说是谁呢。这不是那个侦探小子吗?”
“……是的,宾夫人。”艾德收敛了神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人,“就是那个侦探小子。”
“我记得你的名字好像是叫做……”
“艾德。”
“哦对,艾达。”
“不不,宾夫人。是艾德。”
“……艾德。”
宾夫人吧嗒了一下嘴巴,低头皱眉思考了一阵儿,然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新笑了起来。
“对,对了。艾德,侦探小子艾德。”她看上去好像非常愉快,紧接着整张脸忽然拉了下来,长了接近三分之一,“讨厌的家伙,撞断了我心爱拐杖的家伙。”
“……您没记错。”艾德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的确是我干的。”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到见到你的,”宾夫人冷哼了一声,“你找到这里,找到我,想干什么?你还嫌折腾我这个老婆子不够吗?”
“……”
艾德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上去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就是单纯的吸了那么一口气,一大口气。
没错了,千真万确,百分百纯度。这就是当初那个让艾德头痛无比的宾老夫人本尊,而她现在依然还是让艾德头痛无比。
“不,宾夫人。”艾德说,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不发生变化,“我是想有些事情找您了解一下。我想您可能会知道。”
“什么事情?”宾夫人依然充满敌意的看着艾德。
“有关你的邻居那栋房子的事情。”艾德回手指了指身后,与老宅相对的街对面那栋棕色大房子,那栋有着两个冰凉死人的大房子,那栋绑了四个殡仪馆神经病的大房子,“我想您可能在一些的什么时候……嗯,碰巧的看到过一些的什么事情?”
“……”
宾夫人的眼睛在此时眯了起来。她看着艾德,然后顺着艾德所指的方向看向街对面自己邻居的那栋房屋,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挤着嗓子笑出了声。
“是啊,的确,的确是有可能。”老夫人双手扶着拐杖,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杖头,“我的确是有可能看到过一些什么事情,对吧?嗯哼……对的,的确是。”
“……”
艾德感觉宾夫人的脑袋好像比上一次他与她告别时更坏了一点,更疯了一点,很有可能是当时的车祸把她给撞坏了。而如果真的是那样……老天,那绝对是他的错。
艾德心中自责,很想要扇自己一个巴掌,但是最后又犹豫着没有忍心。一个人可不能对自己那么不好,尤其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人更应该对自己呵护一些。他得需要用其他的一些方式向老人表达自己的歉意。
而就在他想要再次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宾夫人打开了老宅紧锁的院门。
“进来吧。咱们到屋里面去说。”
宾夫人用一只枯槁的手臂对着艾德招呼了一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向着大别墅的屋门走去。艾德在后面略微楞球的踟蹰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接着抬脚跟了上去。
他的脚步很慢,一点也不着急。老夫人的速度比乌龟就快了一个壳儿。
……
宾夫人家的客厅很大这是当然的但家具却是不多。
艾德坐在印花图案的棉布椅子上,拘束的收着手脚,尽量的不去碰身前的桌子,实际上如果可能的话他连地毯也不愿意挨住。他的眼睛一直斜斜的盯着墙角,在那里放着一把双筒的长管猎枪,看上去好像已经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也没有被任何人动过了。它的上面落满了灰尘,他知道如果有人要用的话得好好的清理一下并上上油,否则无论他枪口瞄准的是谁,吃到枪子的都会是他自己。
在枪的旁边不远处,两扇窗户中间的墙面底下摆放着一台很大的钢琴,不算新,但很干净,很明显是有人天天精心的对其进行着护理。而在钢琴的上面,宽敞的墙面正中,挂着一幅壁画,一幅看上去还算不错的油画,画的是一个水瓶、一个托盘、一杯蜂蜜、还有一堆散落的苹果。画师似乎是在极力的模仿一种艾德说不上名字、但知道是有那么个流派的传承很久的油画风格。他画的很成功,可还是能够被人一眼看出是近代的仿制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