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只记得出门前看向冯成才的最后一眼。

这位老教师几乎是瘫坐在座位上，双腿微微哆嗦，永远紧绷的冷硬眉眼彻底坍塌下来，像座已经风化千年的封闭山峰，终于被风一吹，岩石山崖全都化作冷灰色的石末，纷纷洒洒。山崖内的真相显露出来坑坑洼洼的褐色老年斑，原来已经这么这么多，几乎盖住整个眼角。

那双眸里的烛火，也慢慢黯淡下去。

原来他都已经这么老了？

一瞬间，何沐心中涌起一丝不忍，但很快便重新坚定。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但也不愿其他人再左右自己的人生。

出了教学楼，何沐好不容易忽悠汪闲相信长剑只是前两天从某宝买的模型，自己刚才只是拿文件夹的时候不小心顺手拿错了。

“拿出来再让我看看！”汪闲伸手。

“危险玩具，十二岁以下儿童禁止接触。”何沐拍开汪闲的猪蹄。

汪闲哇哇大叫，看了眼手机，猛拍大腿跳起来，拔腿就跑：“特么光顾着和儿子说话，差点忘记约了小静一起吃饭，老衲去也……”

“和尚没有儿子。”何沐说。

“放屁！怎么没有？老子就是！”汪闲跑出去几步，回头又上下看他两眼，“你没事吧？老冯那里，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吧，毕竟都搞成这样了……”

“没事，去你的吧。”何沐停下脚步，又道，“不过你要小心，毕业季容易擦枪走火，你的守宫砂……”

“呸！老子和小静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再说现代社会正经人谁搞守宫砂，那就是和我爸的一个约定！而且现在是光天化日！”汪闲听到“守宫砂”三个字瞬间炸毛，破口大喊。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下课的学生从教学楼涌向食堂，从校外回来的人也逐渐变多，东西干道上几乎挤满了人。

这一喊，路上不少学生都扭头看向汪闲，满眼“您这光天化日它正经吗”的表情。

“靠！”

汪闲立马转身单手撑在路旁的梧桐树树干上，眼神飘忽吹起口哨，踢着脚边的石子。

“这货就是故意的！”

几秒后汪闲重新扭头，却只看到何沐远远汇入逆行人群的背影。

双手抄在外套里，微微缩着脖子，走得很慢很慢。

“丫的，为什么看着这货的背影有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气质？”

“啧，绝了。”

“等等，他说是刚拿的快递？怎么不给我看快递单？！儿子长大了会背着爸爸买东西了！唔……先去找小静吃饭，吃完饭老衲再来破案！别让我找到破绽，不然晚上聚餐的时候……哼哼……”

……

在西门口熟悉的灌饼店花三块五买了张鸡蛋灌饼，看着老师傅上下翻面的动作，何沐忽然心里一动。

“老板，再来一份。”

灌饼店是夫妻店，老师傅不知姓甚名谁，何沐一宿舍对老师傅的最深印象除了出神入化的灌饼技术外，就是他女儿挺好看。

“好嘞。”

片刻后，何沐拎着两份鸡蛋灌饼朝家走去。

何沐走路比一般人慢些，尤其当他要抬手或者转头看车的时候，他双脚前行的速度就会更加减慢，就像整个人进入了075倍速。

柔和的阳光照在何沐脸上，脸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脸色透着一份轻微的病态苍白，左侧眉毛缺了绿豆大小的一点，正好被金边眼镜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