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起来后一次换座位是什么场面,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不再会对被换的人施以复杂的目光,也许我是这段历史里唯一受伤的人。 初一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调座位,他居然坐到了我后面。 或许那时我更想与他做同桌的,对于和他成为前后座一开始并没有很惊喜,过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开始抓狂。 不知为什么,现在居然已经想不起太多这段日子的事情,明明应该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那是我们离的最近的一段——当时我以为我还有三年时间,总有一次能和他做成同桌,可是并没有,最后也没有,我们最亲密的座位止步于前后座,甚至只有这一段很短的时间。 当时我的同桌是个女生,他的同桌是个男生。 他们两个男生总在后面叽叽咕咕说话,我旁边的女生会回过头去拿书打他们,那时候男女同学总是这样的模式,男同学不断“犯贱”,女同学则出手狠辣,彼此都乐此不疲。 我总是沉默不敢回头,我不知道是刻意躲避还是为什么,或许我本来就不好意思主动和别人交谈,何况这个人还是他。 他们三人打的热火朝天,同桌女生经常跟我诉说他们有多可恶,吵的她都听不了课,我却怔怔地觉得他们和我仿佛在两个世界。同桌跟我说他们一直在讲黄色内容,然后愤愤地重复给我听,我很惊讶她居然能听见这么多,并且都记住。 她说,是他们太吵了! 于是我也开始努力去听他们讲话的声音,却经常听着听着就走神。 我不记得这一段又是怎么过来的,我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从来不惹我。直到有一天,我记得是星期一早上升旗,不知是谁发现我校服后面用圆珠笔写了一个硕大的“三八”,我回头去把衣服扒到眼前看,一瞬间没有愤怒而是兴奋。 我终于有理由找他说话了。 升旗仪式回班的路上,队伍刚散,我就在操场上抓起他的袖子,指着我身后的“三八”质问他。 我记不清他是不是笑了,反正他很轻松,没有抵赖也没有反击,却说他帮我洗。 下午他就从家里带了一小瓶盖的洗衣液,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放在他桌上,他拿洗衣液不停地抹。 其实那样根本洗不干净。 但是终于有一次,我可以大大方方回头面对他,虽然是以关心衣服为名。一边研究他抹洗衣液的手法,一边偷偷打量他——以前是在身后,这一次是面对面。 这一时刻转瞬即逝,可我却始终记得那个场景。 后来逐渐熟识了一些,可以相对频繁地说话了,虽然现在已经想不起细节。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这种熟识只是一种很浅的程度,是基于座位相邻让我们不得不有的接触。我们还是普通的“同学”,而没有上升到“朋友”。“同学”是在一起时可以吃喝拉撒无话不谈,但交情只限于学校和教室,一旦离开学校,就会相忘于江湖;而“朋友”是哪怕分开了也可以有各种机会重聚,不管天南地北都可以交心而谈,彼此不会相忘。而我和他,我能料想的,就是一旦我们不是前后座了,就又会回到以前相见不语的地步。 这段时间很快结束了,又一次换座位。我前进了一排,换了一个同桌,原先的同桌变成了我的后座,而他,在我后面的后面的旁边。 这是初一下学期。 我所料不假,一旦座位不相近了,我们的关系回到原点,相顾无言,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 现在能记起来的事不多了,但这段时间应该不是完全无接触,只是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有一次,那时流行玩注射器,吸水吸泥巴吸蝌蚪,一块钱一个,随便一个小诊所都能买到。我曾经的同桌现在的后座,那个外向话唠的女生,有一回她借了我一块钱,正好我想要注射器,她表示她可以顺路买,于是一块钱折合成注射器。 第二天早上,我兴高采烈拆开注射器的包装袋,还没来得及玩。早读结束紧接着英语课,英语老师一进来就说要报听写。我把注射器匆匆忙忙往桌洞里一放,拿出听写本,老师已经要开始报了,我慌慌张张去桌洞里摸笔。 …… …… !!!!! 那种痛感无法形容,我不敢吭声,把手从桌洞里拿出来的时候看到左手大拇指被戳穿了,针头从一边进去、另一边出来。 那一刻唯一庆幸的是,这是个刚开封的干净针头。 至今想起来仍然很佩服那一刻的自己,慌不择路的时候居然自己拔了针。 血迟疑了一秒,然后一瞬间喷涌而出,我痛的撕牙咧嘴又不敢叫唤。纸巾包住手指的瞬间被染红一大片,我至今记得那个画面。 终于止住的时候,整张纸都变成了鲜红色,这张纸被身后惊讶的同学抢去传阅。我回头去看的时候恰看见后后座的他站起来好奇的看那张血纸,然后惊叹了一句周文静你如何如何。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了,但那一刻居然觉得,流一次血能够引来他一秒钟的注意,也是值得的。 初中很长,整整三年,我已经淡忘了初二初三的很多事情,但却能记得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很快这个座位也保不住了。初中调了太多次座位,我不记得换了多少个同桌,其中又有多少个是能持续半学期以上的,后来漫长的三年我过的一团乱麻。 这一次他离我更远了,像我初识他那时一样,隔了一个大组,无论怎么轮换都隔着大半个班,是全班最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