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坤开口的一瞬间沈见西蹙眉。
通宵、熬夜、打游戏,偏生头还疼。
眼睛酸涩得厉害,沈见西深倦着眼皮半张不张。他朝方坤望了一眼,没被牵着去看角落。
什么都不给,连目光都吝啬。
苏秾攥着衣袖整个搅起来,无形中仿佛有条线,死死缠绕在身上逼她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欢欣雀跃。
沈见西没说走,苏秾也没有过来,两个人处在一种微妙的直线上。
他被灯光照射的影子斜斜朝她铺展开来。
方坤看一眼沈见西再看一眼苏秾,讪讪往后退:“那什么,你们聊你们的,我先走了哈。”
话音刚落,人已经在几米开外,他体测都没这么拼命过。
沈见西站在原地,昏黄的灯光把他人影拉长了,幢幢绰绰映在地上,地砖不白也似雪白。缝隙处在往外渗血。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上交叠出另外一个影子。
轻轻的脚步声接近,怯得恨。
“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视线中一双细而白的手交叠着紧握,不易察觉的轻颤着,也正是这丝丝轻颤泄露出她的紧张不安。
沈见西不作声。
“你还好吗?”她又问。
那血变成一股股的。
沈见西直勾勾盯着地砖看,瞳孔冰冷,灯光的昏黄和红血丝一起映进他漆黑的眼里。
像无止境的深渊,昏乱和迷茫交织,神秘和欢愉并存。
掉进去—掉进去—掉进去……
苏秾忽而伸手,沈见西下意识闭眼,浓密的睫毛扫过她手心。
柔软的手贴近他眼睛。
冰凉,滚烫。
前者是沈见西的感觉,后者是苏秾的。
她的手相当于冰敷。
之前看到的血被她抹去,现在眼前只剩黑暗,似乎是距离太近,她护手霜的香味就萦绕在鼻尖。分不出是什么香,仔细去辨别又都消散了。
沈见西回过神,却没躲。
“做什么?”他轻笑。
上半张脸被她遮住,苏秾食指的最后一个指节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沈见西说话时她能感到轻微的震颤。
在他看不到的前方,苏秾缓缓、缓缓地眨了下眼。
一秒钟也拉长成很久,她有些茫然,整个人都是昏乱的。
她做了什么?
她手心贴着谁的眉眼?
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沈见西清醒着,他没躲,也没叫醒她,只是睁开一点眼眸,再闭回去。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过程,极长的睫毛在她手心里扫来扫去。
苏秾惊醒,慌忙拿开手,神情惊惶像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还被逮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连后退,弯着腰叠声道歉,半长不长的头发因为低头散落在肩膀两侧。
沈见西能看清她白皙的后颈,还有微微凸起的骨头,脆弱纤细到他感觉能单手掐死她。
一种难掩的凶戾从内心突起,在四肢百骸流窜不息。
沈见西忽然有点明白什么叫凌/虐/欲。起码在这一刻,他的确有蹂/躏她的冲动。
甜软哑音的嗓子,适合哭,笑是浪费。
“过来。”
沈见西抬了下手,唤她过去。
苏秾往后退的脚步顿住。
她清楚地听到他说话,但是不敢动,甚至都不敢抬头往前看,只顾着全身僵硬。
手臂和腿都绷直了的,沈见西觉得她像小石雕。灰突突的小石雕,套着一件蓝白色的校服。
“过来啊。”他好脾气地再喊一句,丝毫不见厌倦。
苏秾慢慢抬头,果不其然撞进了他瞳孔。
隔着一段距离,沈见西就这样安静而不掺杂任何情绪地注视着她。他的肤色冷白,唇极艳,然而没什么表情,只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弯腰,似乎是要平视她。
但现在仍是居高临下。
他点点下巴,眼看着前方一点处,示意她走到这个位置。
苏秾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站定,与他想象中的分毫不差。
沈见西俯身,看见她眼神游移不定还要故作镇静,娇怯得像只猫,害怕却无处可退,只能在角落缩成绒团子。
“找我有事?”
苏秾摇头。
“被人欺负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小幅度摇头。
沈见西的脸近在咫尺,苏秾不敢看他,摇着摇着头就垂下去。沈见西蹙眉,淡声道:“说话。”
“没、没有事。”她喃喃。
天天守在门口等他,这看起来可不像没有事。
她的头快垂到胸前了,黑发散开贴着脸颊,眉眼干净柔和,纤长的眼睫一直抖,是被风吹乱了的。
稚弱得仿佛谁都能狠掐她一把。
沈见西伸手,食指点在她眉心,往后戳,逼着她抬头。
苏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下,单薄的肩狠狠一颤,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额头疼。
暴露在他视线下的眸子里满是迷惘。
沈见西咬了下唇,看她发呆,忽然就想算了吧,一个好学生而已,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收回手,他转身。
苏秾攥紧他衣袖:“别!”
第二次了,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只学会拽他衣袖,沈见西觉得他的忍耐度比想象中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