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毛蓝斑点的雪豹侧躺在病房中心的软垫子上,他身上的血迹被清理很干净,骨头有旧疾的地方被医生操纵机器锯断了重长,多处都裹着纱布打着石膏,麻醉的药效看样子快要过去了,雪豹不耐地动了动头。
见到这只雪豹的第一眼,江汀白就肯定这是季洲。季洲的兽形后腿夹缝处有一块斑点近似于心形,不是特意关注的人根本不会发现。这块斑点还是他们刚结婚闹了点小矛盾,他变成兔子不理季洲,季洲特地变回雪豹逗他乐,他蹲在季洲身下一抬头突然看见的。季洲当时还开玩笑,这个斑点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不管他下辈子变成什么样儿,江汀白都能一眼找到他。
现在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江汀白说。
医生满头冷汗,劝道:“江总您深思啊!季总他现在认不得人了。”
江汀白制止住医生:“没事,我心里有数,季洲不会伤害我的。”
“爸!”
“江叔叔!”
周在野和季逐星也不希望江汀白冒险。
“房间里镇静剂准备好,小野和星星不要进来。如果季洲有什么意外,我会保护自己的,别担心。”江汀白现在只能堪堪够到季逐星的肩膀了,他拍拍季逐星的肩膀,又揉揉周在野的头发。
“替我向周桥和孟井问好!”
江汀白打开门走进去,这一刻,他洗去了十年的沉疴,又重新焕发出自己的光彩,是对未来的期待。
考虑到季洲现在的特殊情况,江汀白并没有选择以人形去跟他沟通,他变回娇小玲珑的垂耳兔,咬着镇静剂的控制器接近雪豹。
医生的冷汗都已经滴到地上了,江总这也太虎了吧,这基本上就是不要命了。一旦镇静剂延后一秒或是他的反应慢一步,江汀白就要进季洲的肚子了。
季逐星把头搁在周在野肩膀上环抱住他,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低声念道:“相信爸!”
垂耳兔胆子很大,他熟练地从雪豹身侧跳过去,蹲到他脑袋旁边等他醒来,还时不时地伸爪子去搔弄雪豹的眼皮。时间久了,他也蹲得有些困,索性依偎在雪豹的大脑袋旁边闭着眼睛休生养息。
门外的季逐星可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他握着控制器,监视着雪豹的举动,力保在第一时刻保护住江汀白。
雪豹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一条蓝色的缝。入眼就是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细一瞧,原来是只体型娇小的垂耳兔。垂耳兔闭着眼睛前后细小幅度的一摇一摇。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雪豹咽了咽口水,这就是他今天的食物吗?和以往那些蠢兔子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雪豹张嘴打了个哈欠,小兔子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
季逐星的手按在控制器上,蓄势待发。
原来这只小兔子也和以前往他这里自投罗网的蠢兔子也没什么不同,兔子都是一样的蠢。送上门来的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雪豹尽他所能把嘴长得巨大,打算一口吞下这只不知死活的垂耳兔。
雪豹的巨口渐渐笼罩住兔子,垂耳兔依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在野拦住了季逐星按下控制器的手向他摇了摇头:“再等等,要相信江叔叔。”
巨口一点一点合拢,雪豹的舌头已经舔到了兔子的头毛,兔子还是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
兔子被完全含在了雪豹的嘴里。
雪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排斥着对这只兔子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他用舌头将软嫩的小兔子舔着翻了个圈,很小心地避免锋利的牙齿伤到他。
“咕!”
垂耳兔似乎对雪豹把自己弄得满身口水很是生气,气愤地发出不满的声音。
声音很是轻,可雪豹就是听到了。
他把兔子从口中吐出来,还贴心地替他顺了顺毛,蓝眼睛里装满疑惑。
怎么生气了?
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江汀白就是看懂了,他继续“咕咕”地叫着。
你把我舔得浑身是口水,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生气!
雪豹也听懂了,他用爪尖勾过来一旁干净的毯子,示意垂耳兔跳上去。兔子跳上去之后,他又双爪并用包住兔子开始来回搓,搓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开包裹,继续询问兔子:“这样呢?”
垂耳兔原本湿答答黏在身上的毛此刻全都被搓得炸了开来,他怒气冲冲地跳到雪豹后腿的胎记处,飞起来给他狠狠踹了一脚。
雪豹像是被触到了某个开关,整只豹子呆楞了好久。随后他又浑身一机灵,把小兔子搂进自己怀里,抱着他又陷入了沉睡。
医生在玻璃外看得目瞪口呆,江总这真是艺高人胆大!
“先回去吧,”季逐星对医生说:“大爸不会对爸怎么样的,给他们俩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医生走了之后,季逐星也搂着周在野准备回房间休息,他虽然嘴上对医生这么说,心里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周在野看出了他的担忧,以自身经历安慰他:“没事的,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耳朵肯定要比人造脆骨好吃,但我也从来没对你的耳朵下过毒口,最多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怕季逐星还放心不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食肉动物可是很挑剔的,你看你的耳朵,不拔毛我是绝对不会吃。”
原来你心里一直打得这个主意啊!季逐星咬牙切齿,今晚你不会再有自己的房间了,就跟我睡吧!
两人的背影慢慢远去,垂耳兔也缩在雪豹怀里睡着他十年以来最安稳的觉。
我可能丧失人性,我可能忘记过往,我可能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
我什么都忘了,可还记得爱你。
发于灵魂,出自本能。
病中多是忘,唯不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