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女娃出生,烛九阴便一直陪伴着她。女娃名唤胥弥纤阿,是东海边那傲来国的公主,而烛九阴则是那傲来国万人敬重的国师。这个国师有点奇怪,平日里不以真面目示人,常戴着一副面具,连傲来国国王都未曾见得过他的真容。这且不论,那烛九阴可是个厉害人物,他身负奇能,晓阴阳八卦,助那国王将举国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傲来子民上下谦卑有序,社会也是一片繁荣安康。 傲来国供奉着一位英雄,叫孙悟空。胥弥公主自打出了娘胎,这国师便总与她讲那齐天大圣的故事。大圣是傲来子民心中的神,他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一路上降妖伏魔,灵通盖世。听说齐天大圣住在东海的一座仙山上,那山唤为花果山,是个极美的地方。烛九阴眸中透着向往,小丫头眨眨眼睛,“大圣这么厉害,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他一样的夫君。”烛九阴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会的。” 胥弥公主在宫中呆的久了,生出烦闷之心。烛九阴便教了她一个小口诀,平时可以娱乐。在无聊的时候,念一句口诀,可以唤来好多美丽的蝴蝶。胥弥很喜欢那些蝴蝶,它们扇动着大大的翅膀,飞来飞去,好像在跳舞呢。 待公主大了些,烛九阴便带她出宫去玩。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大圣庙。庙中大圣的金像威武霸气,眼睛尤其炯炯有神,闪着光芒,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大圣驾着祥云,手握如意金箍棒,威风凛凛,自在潇洒。胥弥看的呆了,一动不动。烛九□□角溢出笑意,上前燃香,又递于公主。那胥弥才回过神来,接过香虔诚一拜。烛九□□:“看来公主很喜欢大圣呢。”胥弥唇角飞扬,面上染了烟霞:“从小便听国师讲大圣神通盖世,如何能不喜欢。”烛九□□:“公主曾言,此生要择一位与大圣一般厉害的人为夫,不知可还记得?”胥弥笑:“自然记得。”又看向大圣金像,道:“只是这世间,恐无人能与他匹敌。”烛九阴眸色一亮。 胥弥自去过那大圣庙之后,居然时常会梦到他,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她向国师询问,国师只是淡淡一笑,说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说的胥弥脸颊泛红。 很快胥弥公主便至适婚之龄,按照傲来国王室的传统,应是由公主自主择婿。 然而这次不同,国师烛九阴想到了另一种方式。所谓姻缘天定,烛九阴主张用引红线的方式为公主找寻眷属,未得王室反对。 此事在国民百姓间传开,大家心中既是惊讶又是好奇。国师要引红线为公主择婿,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胥弥公主对此表示不悦,她要嫁的,才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烛九阴宽慰,一定不会让公主失望,胥弥拂袖而去。 仪式既至,国师好说歹说,终于在自身被公主威胁的情况下,说服了胥弥。 举办仪式的地方在凤兮台,凤兮台正对着的,便是大海。有凉爽的风吹过,台上的丝绸便舞了起来。 百姓们已在台下围满,熙熙攘攘,好奇心连成了一片。不多时候,便见那国王王后等乘辇而来,百姓纷纷跪拜。 先是祭天,国师烛九阴燃香三拜。但听他道:“天尊为上,今我傲来国公主胥弥纤阿已至适婚之龄,望天佑我傲来,为公主择一良婿,使傲来子民得一良主。我等将永感天恩!”语毕便是一大拜。 胥弥纤阿着一袭红色曳尾礼服,面掩轻纱,款款走向祭台。烛九阴施礼,胥弥还礼。起身片刻,胥弥低声道:“国师,我这一生的幸福可就握在您的手上了。”胥弥并不太高兴,眸色十分危险,“您可费心了。”国师唇角微挑,颔首,转身又面向祭台。 祭台正中放有一赤色锦盒,烛九阴将那锦盒小心打开,胥弥看去,那里面是一条细长的红线。只见烛九阴双手捧起红线,后退一步,又是规规矩矩的一拜。 起身,烛九阴面色和缓,看了一眼胥弥,又向国王拘一礼,继而面向台下的诸位百姓。 只闻他道:“此红线乃我从月老处所得,任何未婚之人但系上它,便能寻到自己的命中良配。今只为我傲来公主觅得真命天子,望与诸民同证。” 国师语毕,又返至胥弥身旁,恭敬行礼。道:“公主,请伸出手来。”胥弥半信半疑的伸出葇荑。那国师便将红线的一头缠绕在了她的手腕,又道:“公主,稍过片刻,无论这红线的另一头系上谁,你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胥弥愣,随即轻笑:“你应该不敢害你自己。”国师亦笑。 烛九阴将红线另一端拿在手中,朝国王与往后点头示意后,面向人群,蓦地,出手将红线抛于空中,“去吧!” 只见那红线瞬间变长,百姓一阵惊呼。红线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倏尔便冲向了人群。 胥弥忙又向前几步,却被国师拦住。胥弥颇为不满却只能乖乖站在原地。 红线那头穿过人群,逗留了片刻,又穿进了街巷之中。有人好奇便跟了过去,一去又是一大批。 国王王后远远地观望着,见那红线进入街巷中后,便迟迟未有动静。心下竟是焦灼不已。 不一会儿,突见那红线泛起耀眼的光芒,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又蓦然消失。 百姓们顿时瞠目结舌。 胥弥看着自己手腕上此刻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红线的影子。 少顷,便有人匆忙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喊道:“那……那红线进入大圣庙,缠到大圣爷的手上了!” “什么!红线缠到大圣手上了?” “怪哉!” “这红线怎会跑去大圣庙呢?” 台下吵吵嚷嚷,国王与王后更是吃惊不已。 烛九阴转身,看向呆在一旁的公主,唇角一勾,道:“公主,可没让您失望吧?” 胥弥眸色惊疑,呆道:“缠住……大圣了?”烛九阴微笑着点头,“您没听错。”胥弥看向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突然便笑了出来。她开心的扑向国师,“相信国师果然没有错。”“……”烛九阴扶住面具,低声道:“公主,注意仪态。”胥弥松开烛九阴,笑道:“我好开心。”语毕又伸出手,道:“国师,为何我那红线又消失了?”烛九□□:“不是消失了,而是我们看不到它,红线只要牵住两个人,它便会化为无形,被牵住的两个人会在冥冥中走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开了。” 胥弥看着自己的手腕,道:“原来如此。” 傲来国王与王后大为讶异,至于王宫,马上便召见了国师。 那国师倒也不慌不忙,“这段姻缘已经注定,陛下,要后悔可是来不及的。”国王摆手,“倒也不是,只是……只是我们谁也未曾见过齐天大圣啊。”烛九阴笑:“陛下,您忘了吗,那齐天大圣仙居于海中那花果山上啊。”“岂是不知,可那花果山近百年来都无人去得。”烛九阴笑:“那仙山岂是凡夫俗子能去得的,陛下,您若相信我,我可助公主一臂之力。”“哦?” 近几日来,傲来城中议论纷纷,对于公主择婿的事,百姓都拭目以待。话说回来,这几天啊,大圣庙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城中百姓都想再细观大圣尊容。众人是又惊又喜,心中盼着大圣爷早些显灵,最好啊,能与公主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与此同时,王宫里也是张灯结彩,国师将施法护送胥弥公主去往花果山。此前,国王设宴送行公主,那公主酒量也是了得,席间灌醉了好些王公贵族。待那月上于牛斗之间时,众人方才散去。彼时,胥弥也已经醉意醺然。 “公主,怎么喝这么多。”烛九阴扶住险些倒下的胥弥,语气颇为不悦。胥弥恍惚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国师啊。”又摆了摆手,道:“不多不多,我……我还能喝。”“好了好了。”烛九阴扶着胥弥坐在台阶上,那公主呆呆地看着烛九阴的眼睛,倏尔又伸手道:“国师啊,你为什么每天要戴这样一个面具呢?”烛九阴躲开她的手,胥弥不依,又去摘。烛九阴把住她的手腕,道:“公主,别闹了。”胥弥噗嗤一笑:“莫非国师脸上有一个大痦子,不敢给人看。”烛九阴亦笑,“公主猜对了。”胥弥轻哼一声,“给我看看。”话音未落,便伸手迅速探去。国师措手不及,急忙向后倒去,却被那公主扑了过来,二人齐齐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幸而烛九阴将胥弥紧紧护住,也是一场虚惊。那公主枕在烛九阴胸前一动不动,烛九阴轻唤道:“公主?”却不见她答应,想必是被转晕了,加上又喝的醉醺醺的,睡过去了吧。烛九阴无奈地摇摇头。 胥弥再睁眼时,已是次日晌午了,阳光和煦的抚上了她的额头。胥弥皱皱眉头,迷迷糊糊地便睁开了眼。“醒了醒了!”恍惚听到有嘈杂的吵闹声,胥弥下意识的睁开眼。 却见一群毛脸的猴子正围着自己,有一个较大的猴子还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们是谁?”胥弥心中一惊,蓦地坐起,又向周围扫了一圈,“这是哪里?”那较大的猴子道:“我们还没问你是谁呢。”胥弥扶着额头,细缕思绪,忽而,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猢狲,呆道:“这里……不会……是……是花果山吧!”那猴子挠头道:“正是花果山。” 到花果山了! 胥弥暗自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一面又开始埋怨起国师,这也太突然了! “哎,你还没说你是谁呢。”那猴子又问。“胥弥摸了摸晕乎乎的头,忙踉跄起身,道:“我……我叫胥弥纤阿,是傲来国的公主,我来花果山是来找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找我们大王?”猴子们交头接耳,“找大王?”胥弥点头,“能带我去见他吗?”猴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对她道:“我们大王,他不在啊。”“不在?”胥弥讶异。“我们大王去天上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猴子们道。“这样啊……”胥弥眼中露出失望。 “你们在做什么呢!”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胥弥循声望去,原是一个漂亮的猴子,那猴漂亮是漂亮,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周围猢狲指着那胥弥道:“她来找大王!”胥弥朝他微微一笑,那猴子走近了,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胥弥道:“傲来国。”猴子又问:“你找我们大王有何事?”胥弥垂眸,微微一笑,道:“久闻大圣威名,心中仰慕,此次前是……是……”那公主脸颊泛红,道:“是想见他一面。”猴子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有此造化来到花果山,也是缘分,若是耐心等着,定能了你此愿。”说罢,转身离去。 “哎走了走了!”猢狲们又活跃起来。胥弥问:“他是谁啊,沉着脸很吓人的样子。”大一点的猴子摆摆手,悄道:“小点声,莫要被他听了去。论起备份,他是我们这些猢狲的元老,他名唤比英,当年我们大王被压在五行山下时,一直都是他带领着我们。虽然我们这位元老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对我们确是极好的。可若有谁说了错话,做了错事,那爷爷也是不留情面的。”胥弥点头,低声道:“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猴子们都笑:“小公主,你运气真好,比英爷爷言下之意,便是准你留下来的。” 然而胥弥刚来花果山便出了丑,那些猴儿们唤她进洞,她一眼便看到了比英冷面猴也正往回赶。追随着猴儿们的身影,优雅一跃。彼时,日头正高,蝉鸣正欢,众猴正笑的开心,忽见有身影自半空中蓦地坠下。 没错,不是别人,正是那傲来国的公主。但见她一把抓住比英冷面猴的尾巴,随即只听得“啊”的一声,二人双双落入水中。 猢狲们炸窝了。 气的比英冷面猴好几天未曾理会她。而胥弥也尴尬了好几天。 “比英哥哥,这是小哥哥们刚刚摘来的果子,你吃吧!”胥弥怀抱一堆水果,满脸讨好状。比英瞪了她一眼,道“叫……叫什么哥哥,我都可以做你的太太太太爷爷了。”胥弥笑,“比英哥哥这么年轻,叫爷爷多不好听。”语毕便塞给他一个果子。“你现在正当青春年少呢!”比英冷面猴轻哼一声,“你这姑娘油腔滑调。”胥弥吐吐舌头,“不敢。”顿了顿,又支吾道:“那个……比英哥哥啊,你……你尾巴可好些了?”比英冷面猴身形一顿,“你还敢问。”胥弥尴尬一笑,比英冷面猴又道:“以后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胥弥低头,“哦。”比英看了她一眼,起身,又离开了。胥弥轻呼一口气,这个比英,确实是很难相处啊。 不过在花果山的日子倒也快活,猢狲们跟她很能玩儿的来,当然除了那极个别的外。 不巧,却是那极个别的马上便要过生辰了。最近猢狲们闹闹腾腾的准备着,那冷面猴表明态度生辰不需刻意去庆祝,一如平日即可。猢狲不依,他也无奈。 生辰当天,比英冷面猴收到了众猢狲的祝福,大家嬉嬉闹闹,那冷面猴竟破天荒地露出了微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哎,还挺好看的。猢狲们摆上美味佳肴,与爷爷一齐享用,那冷面猴道:“我平日里对大家颇为严格,但都是为了你们好,今日我的生辰,大家如此上心,却让我甚是欣慰,这样,我宣布,大家今日都休息一天,不必操练,咱们一醉方休!”话音刚落,便响起一片欢呼声。 水帘洞内一片欢乐。 直至夕阳西下时,众猴依然是兴致盎然,你闹我笑。倏尔,有听到一个声音道:“怎的这一天都未见胥弥呢?”比英冷面猴举杯的手顿了顿,又有猴道:“今早上胥弥让我送她去了洞外,不想为与爷爷祝寿,竟忘了此事,想必她此刻一人在外,进不来这水帘洞。”这猴话音刚落,又一猴道:“你记性怎这般差,这寒冬腊月的,岂不是要将她冻坏了,快出去找找。”语毕,便有猴儿成群结队的出了洞。比英冷面猴放下酒杯,几步下了台阶。 可怜的胥弥正蜷在一块石头下,瑟瑟发抖。见有身影前来,急忙呼救。猴儿们马不停蹄的将她带回了洞。 在火旁烤了烤,那公主方才感觉好了些。比英冷面猴站在她面前,颇为愠怒道:“你这姑娘这般任性,那洞外如今又没什么好去处,你出去作甚。”胥弥看着他道:“你别生气嘛,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便想唤些蝴蝶和我一起为你歌舞一番,可我试了好些地方,都没有蝴蝶。”说完便垂下头去。旁边一猴道:“冬天哪有什么蝴蝶。”胥弥抿抿唇,道:“我们傲来国就有。”比英冷面猴摆手道:“胥弥公主,你不必如此费心,不过一个生辰而已。若你出了什么意外,你父王找我要女儿,我可没办法赔一个出来。”胥弥略有不满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比英冷面猴看了看她,又向猢狲们道:“给她拿些吃的来。”摇摇头,又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大家过一会儿便歇息吧。”又看着胥弥道:“还有,这里是花果山,不是你的傲来国。”说罢,又只留一个背影,便离去了。 胥弥于是更加坚信,这猴子心肠硬的像石头,他俩说不来,说不来。 此后的日子里,胥弥与那比英冷面猴交谈更少了。往往是他从她旁边经过,她便别过头去,比英也只是淡扫她一眼,便兀自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