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要去找月璧。 可脚动不了,死死的钉在原地。特戈尔的那个笑,让他清楚的回忆起自己的血液被抽出来,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血通过精神力抽取器,在回归身体,沉重而痛苦。 呼吸困难,生命体征疯狂下降的那一刻,他清楚的记住了特戈尔那个悠然的笑。 “动啊……”有什么星星点点的东西落在雪地,舒伯蓝像是遇见过敏原的哮喘病人,手脚颤抖,鞋子在雪地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努力的用胳膊拽着膝盖,脚才抬了半步就摔倒了。 特戈尔的那个笑是他的过敏原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向前走? 为了让这种哮喘继续发作吗? 舒伯蓝以扭曲的姿势趴在雪地上,喘着气,有些想不通。 他握起一把雪,向前爬着。 爬了几步,抽了抽鼻子,热泪莫名其妙的就下来了。 那是他选的月璧,那是他的决定,是他小小的立足之处。 如果崩塌了,他会成为一辈子的哮喘病人。 舒伯蓝崩溃的把脸埋在雪地大哭。 原来姐姐创造的禁区里,雪这么冷。 孤月璧好一会才从陛下的那段委屈话里面回过神,抠了半天嗓子,也没把那杯白酒吐出来,她伸了伸冻的红肿的手指,疲惫的靠着路边的行道树呼气。 她有点走神。 陛下喜欢她。 孤月璧俯身捡起袋子,透过袋子缝隙,看到里面装着……一个圆圆的铁球,上面的纹路。 这是、这是。 孤月璧捂住嘴,止住自己想说出“长翅膀的小天使”。 记忆里父母的最后一面。 她记忆里亚麻色发,蓝眼睛的男人。 还有。 很多空虚的、巨大的痛苦。 她从一开始的激动,到渐渐木然,如石沉寂。 孤月璧感觉自己向摘下了望远镜一样,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和陛下的距离。 是那个陛下啊,孤月璧狠狠吐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飞快被冬天的冷风吹散。 陛下不会再来见我了。 我连禁区都走不出去,活着都成问题,我多想喜欢陛下啊。 吐那一口气,好像吐出了心里的不甘。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翡翠色的游丝,朦朦胧胧,孤月璧揉揉眼睛,似乎有一团游丝的集合体快速朝这个方向飞来。 孤月璧眯着眼睛,那翡翠色的游丝时隐时现,她疑惑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游丝移动的如此规律,不太像她能想出来的幻觉。 翡翠色的游丝如透亮的玉,从末端的白色渐渐染上雅致美丽的绿色,散落着点点绿光,孤月璧抬起笨重的棉袖子避开一根舒展的精神力游丝,不经意看向远处的街道时愣了一下。 禁区的一切都静止了。 一个缠绕着翠色精神力的人影闲庭信步的朝着孤月璧走来。行道树的树干被那美丽的精神力游丝穿了许多小洞,雪花一片片跌碎在翠绿色的丝线上,空中飞扬无数细碎的雪屑,映衬着灯光,尘土一样。 直到特戈尔出现在视线里,孤月璧忽然脱离了刚刚的不知所措,平静的跺了跺脚取暖,心中甚至有个角落在为过去的梦叫嚣着,陛下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不是对你。 孤月璧也不清楚自己这幅奔往战场的心态是做什么的,平静之余,她居然还有闲心思吃一下惊,哦,我居然这样敌视这个女人。 翠绿的眸子,柔和的金发好好的披在肩头,简单的露肩裙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紫色花朵,特戈尔丝毫不被禁区的灰色的冬天影响,整个人像是阳光下舒展的花朵,带着新鲜的美丽。 “初次相见,6s。” 这样的女人,好像是电视剧里自带鼓风 机和bgm的主角,享受着看客的目光,得到至终不老的爱情。 孤月璧的眼神动了动,这样的人,就像宝石一样。 经过这些日子,孤月璧的眼睛已经有点禁区机器人的冰冷麻木了,她撩开眼前的刘海,揉了揉眼睛道:“您好。” 女人端庄的站在那里,柔声款款的介绍着自己,“我是皇室下一任继承人,你可以叫我特戈尔总长。” 她是继承人,是陛下的特戈尔总长,自己是战后遗弃的6s。 许是这些日子的禁区生活,总算磨掉了她的棱角,孤月璧咬唇,低声道:“……特戈尔总长,冒昧请问,”一阵恶心涌上来,孤月璧咬了一会拇指,好半天才缓过来:“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孤月璧睁大眼睛,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回答。 这个结果比谩骂和侮辱更让她铭记在心。 金发女人提起裙子,微微屈膝,缠绕与身的无数精神力游丝编织出了正经的感谢符号,“我来向你表示感谢呦,”对方的声音又轻又欢快,孤月璧眼睁睁的看着她行完一个礼,足尖甚至未踏在雪层上,特戈尔的声音悠悠长长:“感谢你,治好了陛下的感情缺陷。” 心里涌起惶恐,孤月璧嗓子干干的,“你是……什么意思?” 特戈尔做出一个可爱的惊吓的表情,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孤月璧咬着牙逼自己找出一句客气的话:“请问您方便透露吗?” 一把精神力游丝编制而成的折扇落在特戈尔手里,她心不在焉的接了点雪屑,像是遇见了穷鬼的富豪:“这个嘛,毕竟资料机密程度很高,你是以什么立场向我讨要这份资料?” 孤月璧瞧了特戈尔好一会。 特戈尔爱陛下,这些精神力游丝看起来柔软,实则硬的不像话,纳薇曾说过,精神力游丝越脆越硬,代表这个人越愤怒。7 特戈尔也是仇视她的。 “爱慕者。”孤月璧静静答道。 特戈尔神色不变,以扇掩面轻笑,“陛下那副容貌,居然能迷住6s啊,其实这份资料虽然机密度很高,但只是相对于陛下的妻子而言的。” “每个高等基因都有感情缺陷,陛下也不例外,但这种缺陷有治愈契机的,可能是对某人的同情,可能是帮助了某人后的欣慰……” 这天真冷啊。 “感情缺陷一旦痊愈,陛下的喜怒哀乐就会慢慢显现,我真想知道,陛下回忆起小时候我把他按回营养槽的事,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啊。” 孤月璧觉得很冷,她缩了缩手指,可身上这件调价的笨重男士羽绒袖子很短,不能盖住她的手指。 她明白了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陛下喜欢她,像喜欢一个让他有了感情的,恩人。 王宫的公主在等国王的心解冻,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来特戈尔真的是来感谢她的,感谢她的成全。 孤月璧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成全了什么? 她是这场缠绵悱恻恩义两全的看客,偏偏喜欢上了故事书里的国王。 那句“爱慕者”,好似抱着书籍深情告白的小丑。 是啊,是啊。 人间多少热闹,就有多少寂寥,她在暗影里爱上了光芒下的国王。 “多谢您,告知我这件事……”孤月璧茫茫然的低下头,看着手边的精神力游丝,问道:“您一开始很生气吧,纳薇跟我讲过,一个人生气的时候,精神力游丝是硬而脆的。” 特戈尔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女人总会控制不住情绪嘛,但对陛下这种工作,我很理解。” 翠色的精神力游丝横在一片掉落的枯叶上,孤月璧不由自主的抬头看,那枯叶悠然的把精神力游丝压的一弯,然后掉了下去。 最后一点点疑问也没有了。 孤月璧愣愣的看着那片枯叶,连特戈尔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慢吞吞的扶着冷硬的木椅,把那片枯叶捡起来。 她看着叶子上的纹路,想起陛下说的话,她不懂陛下那片枯叶的意思。 她不懂。 孤月璧像个偷拿了别人东西的孩子一样,缓慢的找了个角度,把落叶放了回去。 “月璧?月璧?” 孤月璧回神,看见舒伯蓝担心的摸了摸她的脸和手,“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冷天地球人的手和耳朵都很红,月璧你应该还活着吧……” “我没事。” 舒伯蓝大疑,非常不信:“真的、真的没事吗?” 孤月璧点点头,很正常的问了句:“你要回去吗?” 舒伯蓝有点懵,“啊,我是要回去,不是我是接了个电话来接你的。” “谢谢。” 舒伯蓝很仔细的把孤月璧身上的雪弄干净,摸了摸她的耳朵和手指:“嗯,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孤月璧低低笑了。 舒伯蓝放心的叹了口气,把体温升高,捂着她的手,“总算笑了。” 孤月璧很认真的扒拉开舒伯蓝的手,指着纸袋子:“我真的没事儿啦,你看,马上,就能想起来过去了。” 很痛。 很无厘头。 她晃了晃脑袋。 那又怎么样,她高兴。 那么水的陛下,她凭什么不喜欢? 孤月璧有事吗,她当然没事。 就,看了一场戏,领了一个情深不悔的牌。 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