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已经回国整整一年了。
同在国外的无数次一样,在这期间,她不断想起与宋星澜有关的每一件事梦见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不同的是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做到淡定地面对这一切,甚至可以忍受同在一片土地却死撑着不去找他。
不去想结局的凄惨收场,把所有回忆掐断在他们分别的前一天,不会再像刚分开时那样歇斯底里的崩溃大哭,觉得整个人快要活不下去。
哦对了,她还设想了好很多种无意相遇的场景在大街上偶然撞见,在甜品店看中同一款蛋糕,或者在觥筹交错的小宴会上认出彼此
就是从来没有想过现在这种情况:她跟着经纪人深夜赴场,挂着世故圆滑的笑容,以这个圈子里最不堪,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好像一个是买家,另一个成了卖家。
本以为早就沉入谷底被冻得无知无觉的心脏还是不免跳动了一下,搅乱一池涟漪。
宋星澜挡开小师妹,视线望着她的方向,没有多余的表情,眸光淡漠,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又或者根本没兴趣看她,只是见她看过来了,才礼貌回望。
南初艰难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默默无言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就仗着灯光全聚在对面,自己的角落暗沉一片,贪心地将视线在宋星澜脸上久久流转,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眉眼,狗胆包天地企图将这么多年的的缺憾一口气全部补回来。
都已经七年过去了啊。
不过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还是和读书时一样好看,一样不喜欢笑,总是习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疏离冷漠的模样,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大概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如果将两人初遇的时间改到今天,南初绝对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试图接近他的,也不知道七年前的自己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能有满腔勇气对人那么一通穷追猛打。
想起那个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和千方百计想要拒绝她却不的门路的宋星澜,南初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原本黯淡的表情因为这细微的变化灵动起来,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而宋星澜的眸色却在看见她的浅淡笑容时蓦地沉下,放在膝头的手缓缓收紧,用力到骨节泛白。
能够灵活地察言观色是一个合格经理人的基本修养。
陈辉敏锐地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异样氛围,不知两人是旧相识,满以为是宋星澜看上了南初,心下一喜,用一种极自来熟的语气对宋星澜道:“原来宋总也在,怪我眼拙,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说着,手上暗暗推着南初站起来:“南初,这是宋总,星始金融的创始人,你之前没见过吧,来来,快去跟宋总打个招呼。”
出师未捷的小师妹已经回来了,面色淡然地坐回卡座,从容注视她这个后继者是不是会落得跟她一个下场。
南初猝不及防被点名拉出来,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连忙地把自己乱七八糟心绪收拾好,用力攥了攥因为紧张而发麻的五指,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宋星澜面前,努力调整好表情,藏着如擂鼓的心跳,使尽浑身解数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你好,宋总,可以赏脸喝一杯吗?”
掌心有些不适的滑腻,南初悄悄用指腹蹭了蹭,一层薄汗。
宋星澜眸色深沉,一语不发盯着她看了许久。
久到众人都以为她已经被无声拒绝时,伸手端起面前一直没有动过的酒杯,与她手中的酒轻轻碰了下:“开了车,不能喝。”
淡淡收回目光,酒杯被重新放回大理石桌上,碰撞出一声轻响。
除此之外,他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
南初咽下漫上喉咙的苦涩,仰头喝光自己这杯,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回去重新坐下。
干脆利落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安分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而另一边,始终坐看好戏的王总在看见宋星澜竟然回应了之后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落在南初身上的目光也变的有些意味深长。
片刻,略有些可惜摇了摇头,随即收回视线,转而将被他冷落许久的短裙姑娘重新搂入怀中,先前说要与南初细谈的话也再没有提起,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说完便抛在了脑后。
王总态度急转,宋星澜那边也是没了下文,今晚的场子眼看又要成为无用功,陈辉面上不显,心里早就急成了一片乱麻。
这都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不甘心地试着插了几次话想要将话题挑到南初和小师妹身上,都被无一例外忽视,满腔期待被披了一盆冷水,凉得彻底。
小师妹表现得兴致缺缺,南初又闷着个脑袋不会来事,陈辉看得心头火气,还憋屈。
想着在这坐着当摆设也是丢人,正打算带人离开,那边一直默默不表态的宋星澜忽然又了动静。
他起身离开卡座,将脱下来的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沉声对众人道:“抱歉,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王总哎了声,跟着站起来想送他出去,宋星澜摆摆手拒绝,走到南初身边时却突兀地停下脚步,垂下眼睑无甚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淡:“要不要一起,顺路送你回去。”
声音不大不小在包间里传开,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惊讶。
从来生人勿近的宋总,竟然也会有主动送别人回家的一天?
王总无声眯了眯眼睛,心情复杂地咂咂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想想方才自己还算识相的表现,莫名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