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型挺拔的男人甫一出门,紫鹃与雪雁两个小的暗松了口气。
这人无官无职的,哪来那么大气势?叫她们惧得厉害。
紫鹃踱步到了夫人身边,神态松快了不少,问:“夫人是回榻歇着,还是盥洗?”
“洗漱吧。”黛玉并没深想,就给了答复。
郎君这欲盖弥彰、满嘴胡话的做派,她还能睡得着么?
要说刚听到什么妖精、仙子时,她心中是不大舒服的,连着说话也夹枪带棒起来,她风情霁月的郎君如何能与妖精牵扯在一起。
一夜勾勾缠缠,她已然忘记干净了。细究下来,也不过是宋先生顺口嘟囔了句,没影的事情她计较什么呢。
郎君一句“他没空。他不在。”不紧叫她想起来了,还叫她瞧出了几分真实来,若没有的事情,何必连夜支走了宋先生。
铜盆中水清澈如许,黛玉拘了一捧在手心,温热且柔软,细细净面后,坐回了妆奁前,由着雪雁为她挽发。
这份心不在焉雪雁看在眼中,可她哪里知道因为什么。正想着说点什么,姑娘先开口了,问:“这世上真有妖精?”
同样的问题,这回她是真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妖精?
雪雁讪笑了声,打趣道:“夫人还在想这个么,有没有妖精的,咱么又遇不上。”
“夫人昨夜可看见了,冬天里,这庄子上竟长了许多凤仙花。我和紫鹃准备着摘些下来,为夫人包指甲。”小丫头越说越激动起来。
“还有新鲜果子,夫人想吃什么我去厨房里取来。”
黛玉眸色微动,是因为地热吧,这院子四季如春,确实稀罕。细想想,郎君寻来的那样东西不稀罕呢。
想了想叮嘱道:“这里虽好,到底不是侯府。咱们取什么、用什么需同庄上的管事知会一声,不可太莽撞,招人嫌了。”
雪雁吐了吐舌头,她待了一夜,已然看出这庄子上的人都极好说话,并不管他们。
并不会如夫人说的,招人嫌了。她这么想着,也没说出反驳的话,她与夫人一同从扬州过来京城,寄居荣国府的日子举步维艰,她是知道了,乖顺应下了。
她手上动作不慢,一会儿的功夫,已替黛玉挽好了发,因着快过年了,她弄得繁复了些。
娇好的芙蓉髻,鬓边斜插一只点翠步摇,行动时靛蓝的蝶翼颤颤,似要展翅飞翔般,衬得人分外灵动。
黛玉照镜看了看,另往左鬓添了朵小蓝花,颜色淡淡的,在墨色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多了几分意蕴。
夫人的妙手,雪雁早见怪不怪了,憨笑着赞夫人好看。想及她们才来庄子上,世子爷一早便出了能,留下许多事情无人搭理。
雪雁没忍住埋冤道:“除夕就在眼前了,世子爷有什么人要见,不能等年后么?”
年前顶多差人送些过年用的物件、年礼等等,走动得到年初一后了。
京城风俗便是如此,若是遇上计较的人家,难免指摘世子爷无礼。
这话点醒了黛玉,留下一摊子事倒是次要,年前拜访确实不大合适。
也未听郎君细说,拜访的是什么人。
心里疑虑着,面上还是笑着为他辩解道:“那人是郎君挚交,不在乎这些的。”
小丫头见夫人这么说了,也不再多话。专心替黛玉理着鬓角,仔细端详着妥当了后,搁置了桃木梳。
黛玉缓缓起身,往门扉处走去。经紫檀木屏风时顿住了脚步,转身吩咐雪雁道:“等用了早膳吧,准备些绢帛。咱们叠好除夕夜的时候祭拜先人用。”
雪雁点头应下了,绢帛她们早准备好了,与随行物品一同带过来的。年年除夕如此,宁荣两府祭祖,非贾家子弟不能进去宗祠。
每每这时候,她们会简单准备些瓜果、酒水,焚香寄托哀思。
寄人篱下,烧帛是万不敢的。
现下,她有了自己的家,再不怕什么了。黛玉想及了这些,眼眶倏然热了。
蓦然了半晌,道:“绢帛多备些,除夕夜里我与郎君一同祭祖、守岁。”
她有父母亲人,她的郎君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