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驻足在一处小径旁,等到了大圣虚虚扶着美人缓步走到了跟前,才做了个请的姿势,继续带路了。
这一路,简直惊掉了他下巴,花果山许多年,他什么时候见过大圣爷爷这般坦坦荡荡,细细护着一人。
总之是,他哪哪看着都不对,又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小径碎石铺就,蜿蜒曲折。两旁几缕翠竹、几丛美人蕉,环抱着假山长势喜人。
移步一景,细看是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精致。
这庄子以及郎君这朋友,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却又似隔了什么透着神秘,叫她起了探究的心思。
心思一起就压不住了。黛玉挣脱了郎君的手,取下兜帽。
恰撞上中年男人目光。
男人穿了件灰鼠袄子,外罩了件深褐色大衣,紧紧束上了腰封,倒有几分干练。
看到了她支吾了半晌,一时“仙子”、一时“夫人”的,拿不定主意。
第二回了。第二回遇上人唤她仙子了。
黛玉唇角微微抿起,同中年男人颔首示意。等回去罢,关上了门好好问一问郎君。
他的知己好友,怎一个两个都唤她仙子。
……
中年男人自然不是个凡人,是借花果仙山、水帘福地修成地仙的猕猴精,名唤宋预。
下山不足一月,是奉了大圣爷爷身边一土地的命,过来此处打理这处庄子。
直到今日才等到大圣爷爷,以及身旁娇滴滴的仙子。
仙子兜帽覆面,低垂着脸。皎皎夜色下,姑娘甫一抬眸,着实惊到他了。
太美了!比花果山五百年方能遇一次的七彩流霞还要惊艳几分。
难怪,大圣爷爷护得这般严实。
宋预有感而发,“夫人容貌比那些个妖精不知道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本就是花果山上的猕猴精,一向直来直去摜了。
这次倒是叫对了称呼,说得话却又错了。
哈哈浅笑着,不期撞上大圣冷冰冰的眸光,还有些慌张?他说不清楚。
可良辰美景,美人在侧,大圣爷爷慌什么呢。
小径已走到尽头,宋预躬身请人入东院,地热便在里面了。
身后的一双人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寒风拂过,竹叶刷刷作响。黛玉顿住了脚步,扯下来一片捏在指尖把玩着。
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漫不经心问宋预道:“这世上真有妖精?”
话音落下,黛玉仰起了脸庞,一双眸子灿比星辰,满是期许。
这出口的话、这探究的神情,哪有半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宋预正要答话,似听见大圣掩唇轻咳了声。
可怎么会呢?大圣爷爷骨骼惊奇,怎会略冻一冻就咳起来了呢?
还在想着,就见大圣掰过仙子的肩膀,迫着美人面向了他,道:“天寒地冻的,进屋我说给夫人听可好?”
哄人的姿态,着实吓到了宋预。
大圣爷爷若早有这耐心,也不至于取经路上与唐僧磕磕绊绊,走了十余年。
黛玉连脸也未抬,细声道:“夫君来来回回,说得并无新意,我想听先生说。夫君先回去罢。”
大圣:“……”。
并无新意?是嫌弃他唠叨,还是不信他说话。
宋预闷声不敢说话。刚还神仙眷侣呢?
从他的位置,只见大圣低垂下了清俊的脸庞,没有应仙子的话先回去,也未反驳什么。
黛玉松了指尖的力道,翠绿的竹叶随冷风,打着卷儿飘落入湖水中。
恰似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终是在别人府上,姑娘默然了会,道:“倒并不急于今日。等先生有闲暇,定要细细说与我听。”
“玉儿只在画本子里看过书生与狐狸精,小道士与狐狸精,略一想想便觉有趣得紧……”
明明是眉开眼笑说得这话,细听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预呵呵两声,应承下了。
果不其然,宋预应下的一瞬,大圣便见到了娘子的小脸倏然冷了。
应下,就是有这回事了。小道士与狐狸精,他是小道士。
可哪来的狐狸精?他冤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