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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个好人,这是彤儿同行一路下的结论。因为无论是爬坡还是翻山,他都没有丢下自己。以至于过了一夜后腿已不在疼时,她决定在深山内寻根木棍,借力撑住下地走路。    步子放慢,辗转探寻。知道她行不快,那人还算体贴。即使二人并不怎么讲话。顺道能瞧出,对方在寻路的同时也在摸索八环山的地形。    外人都知道此地山脉连绵,错综复杂,纵使当地人也很容易走失,出了深谷他们仍然没有找到去往正道的主路,穿过丛林,来来回回,两人一前一后,在群山小路间绕了很久。    眼观那人并不急躁,饭点得闲会打野味填补饥饿。他身上揣了张羊皮卷图,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地形,无意暼过,似乎有关八环山。    为何要如此精细地研究这里的地势,还有那些追杀他的人。意外掉落深潭,同伴怎么办,还活着吗。亦或者各自安生,该如何碰面。    忆起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彤儿似乎比他还要着急。    抬头,眼下所处的位置大概是环山北端,然而她自小生长的家乡又坐落于南端,因此对此地并不十分了解。想到耽搁下来的探亲之事,还有走散的孟霖,越来越开始不安。    抛开本该上憩水镇的计划,就他们的生死也足够让她担惊受怕,毕竟崖上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好对付。    走不出,离不了,失散后的第一夜,她开始睡不着觉,翻爬起来仰望星空,盯着周遭的黑暗静静发怔,枯树枝燃烧发出噼啪响声,这样的夜,不远处的人似乎也没睡着。    四周沉寂,彤儿披了外衫站起身来。火苗晃动,她悄悄从那男人身旁走过,轻轻舒口气,低头,整好瞥见他沉睡中皱起的眉头。    闻听对方浊重的呼吸,思考是睡得不安稳吗,也对,中了两箭,带着她行了那么远的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哪能睡得舒坦。    心思一恍,拢好宽大的衣袖蹲下/身,感受喷洒的气息,无意接触手背烫灼一般。霎时反应过来,此人习武,离得这么近怎会没有知觉,紧闭眼眸,莫非是……    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顾不得,连忙伸手探他额头的温度,果真如意料之中的烫。    发烧了,伤势太重,终是抵挡不住。俯身细细查辨,即使这个时候他仍然充满警觉,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开,冰冷蚀骨。    略一犹豫,彤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洞外蹿入的夜风阵阵阴寒,昼夜温差大,透骨的冷。没法子,只能先一步抱了枯草将洞口掩住,随后慌忙在里头来回奔波。    替他挡了风,又拖了草堆将人拢住。他直起身靠在石壁上,看样子周身冷得厉害。    环视两旁,忆起白日采的那些药草,不确定是否都用得着,彤儿屏了屏,绵小的身子跪坐在他身前的草堆内。目光触及胸膛下的伤,掏出怀里的巾帕。    “是不是难受?我再帮你用点药。”    一起行了那么久的路,这人对她也算照顾,抱那么久都没放人下地走路,打来的吃食会分她一半,空旷的山林,实在没理由坐视不理。    她没那么大的力气,用手挤捏草药太过费劲,手指松开对方衣结将上衣除下,露出精壮的胸膛处软沓沓的绷带,淤血渗透,触目惊心。见此一幕哪还有顾虑。直接咬咬牙,把草药送入口中。    细细咀嚼,苦涩的汁水顺着唇角溢出,从小巧的下巴处滑落,饱满粉嫩的唇瓣染上绿,抬手拭去,眸子紧盯他的伤口,随后用手接住药汁,对着那伤捂了上去。    反反复复,嚼了数次,跟前的男人静静地闭了眼睛。呼吸急促,周身越发烫,仿佛备感煎熬。    费了好大劲,为了再次将伤裹住,彤儿撕了中衣衣摆下的布条,凑近环住缠了一圈又一圈。意识到这样烧下去不成事,赶紧爬起来用随身水袋寻了清澈的泉水带回来。    走近时他依然闭着眼睛,呼吸急缓不稳,试着将水喂到嘴边,见人还咽得下去。随后才渐渐沉静,靠着草堆再次坐下。    夜浓,她蜷缩在一旁,娇盈的个头好像软小的猫儿,心不忍,发现对方仍然难受,只好守在旁边继续观察。    定睛看,柴火似乎不够,起身走近添了一些,再轻手轻脚步回,折腾半响,光洁的额头起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察觉那人眉头紧锁,轻轻俯身坐下,转头欲拿水袋,谁知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下一刻猛地被人带入怀中。    热得烫人的拥抱吓得她惊呼出声,水撒了一地。即使病中力气仍旧大得惊人。挣不过,连挣动的手脚都被对方锁住。昏迷中的男人像是触及到甘泉,如沙漠后的芳洲,沁人心脾。    “不行……别这样……”    抱着哪还愿意撒手,彤儿拼尽全力挣,然而越挣他抱得越紧,直到两人一起栽倒在草堆中,锁了面前的小人儿,头埋入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颈间,一动不动,渐渐睡着了。    孤男寡女这般接触实在不成体统,她深吸口气,试着伸手推他肩膀,可惜压下来的身躯太有分量,小小的身板儿根本挣脱不了。    “你快醒醒。”    奋力掐、推。可这人就像失去意识,如何唤都没有反应。无从下手,挣了半天的彤儿抽干力气,吁口气瘫倒望天,等待时机,再次使劲。    夜太长,揽着软绵绵的小身子,那男人也出了一身汗。许是发汗后稍微舒坦些,换了个姿势再次拢好,没有多余的动作,很快阖眼入眠。    小丫头拿他没辙,喊也不是推也不是,直到她也累得够呛,在那灼热的拥抱中慢慢进入梦乡。    因此直到第二日清晨,朦朦胧胧的光射入洞口,怀中的贴合早已沉沉浮浮。躺在草堆里的男人睁眼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同行女子的睡颜。    鼻息轻,白瓷般的小脸,几缕青丝散落额角,宽大的领口曝出后颈白皙的肌肤,随着呼吸起伏,连睫毛的颤动地瞧得真切。    意识到昏睡中拥着她睡了一夜,还有那唇边沾着的草药汁渍,知道对方以口拭药汁为他疗伤。干涸的残留物停在唇角,带着鼻腔里夹杂的药香沁入心肺。    心跳漏半拍,记忆中大概不曾与哪位姑娘如此贴近。活了二十余年,他的忙碌注定没有多的时间,当然也没多的心思。    抬手试着把人移开,才刚握了腰肢丫头便醒了。勉强安稳下来的意念猛地拉回。睡眼惺忪抬起头,在近距离对上他目光时立马挣了开来。    倒到一旁,细瘦的手肘支撑躲开,心还咚咚跳。回想昨夜的唐突,本能反应掩住领口。眸子里藏满戒备。    瞧见那小家伙防备的神情,跟前的男人面色沉稳,按捺住浮起的躁动。捂紧伤口直起身,瞥见自己胸膛下缠裹的布条,再看那丫头的衣摆,心下顿时明了。    为了不让她觉得害怕,他坐起来,低哑的嗓音,试图想解释点什么,“昨夜……”    话没说完就见彤儿从地上爬起来,妥善速度收整好衣衫,悻悻地垂着眸子离了老远。小步走过拿了水袋,连同外袍一起,默默步出洞外。    毅然决然,头也不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即使是重伤下的举动。可难保那没规矩的男人不会再次动手做别的。到底是女孩儿家,贸然唐突,面上总挂不住。    走得急,忘了膝盖上还有伤,行了大半天才察觉到疼,大早上肚腹空空,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停下想要歇息会儿,谁知洞内的男人又默不作声跟了出来。    对视,她抿了唇,日头下有风,吹乱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发丝,狼狈的小丫头怔怔地处在原地。两厢无言,片刻后听对方开口。    “打算去哪?”    默住,闻言并不急着答,只把脑袋转到一旁,暗自打量附近的路。    那人抬步走近,感受到压迫的彤儿接连后退。看得他只好停住。    “不用你管。”    埋着脑袋来了一句,拧起秀眉暗暗望着脚下石子。尽量保持离他几米外的距离。    态度好生执拗,听得人越发有意思,他不算自来熟的人,可同跟前的丫头相处两日,忽地感觉不排斥。    “我送你走。”    说得松快,负手站立,彤儿小心翼翼暼过,后退着犹豫。    他也不墨迹,打断对方的迟疑,很快出口,“我知道如何回朗峰。”    道出这一句,停留在她跟前,得了小人儿侧身闪躲。站在后面愣了住。没有法子,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是尽快攀上正道再说吧。    不知走散的同伴究竟如何,还有心心念念的表叔。轻叹口气,只能上去再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