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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新元年,边境克嫲族大举进攻边陲,围攻大洵以北八环山位置,以地形优势采取各种战术,朝中十三骑压进秦州,以此与敌军交锋。    烽火狼烟,烧杀掠夺,战乱来袭,民不聊生。    风住了,天地都好似静默下来,触手可及的光映照指间。层层浮云飘扬上空,虽是乡野,却别有一番风味,山水雅致,风景如画。    环山下错落着一排排村庄,就地势而言远离前方战线百里远,并不因为战事将近而头疼,这处碧远村是安逸闲散之地,纵使先祖皇帝开国战乱也未动过分毫。    在他们的意识里,村内暂时是安全长远的。    绕过狭长的窄道方能行至村口,慵懒的日光渐渐穿透云间。照在面前的青石小道上,浅浅晃荡。    午饭后,河边的大婶们爱上了搓衣闲聊,相互交流逗乐。女人家的世界里永远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话题。闲暇时说得最多的,不过就是近来老薛家闺女的事。    薛家本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后来娶了村里的小媳妇儿,搬到碧远村继承祖上产业,家里以种田卖水果为生,有一女儿,今年刚满十五,清凌水秀,名曰彤儿。    本是似水的娇花,又得了父亲受教读过书,自是比一般小户家的姑娘来得雅致,可惜前几日生病发高烧,父母四处求医,怎么都不退,好不容易温度降下去,昏迷中醒来,人也烧坏了。    醒来便是不断地胡话,听隔壁张婶说,那小丫头似乎提到了战事,很严重,说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知道碧远村离前方火起处有多远,再说克嫲族正面攻击,怎会绕开来侧攻此处,那是怎样的奇怪举动,妇人们弄不明白,也不愿相信。    说不通,那小丫头没想作罢,叮嘱父母一定要搬到山上搁置压货的洞穴,甚至告知了附近很多人。听得大伙一头雾水,想这多少年安稳下来的碧远村,哪能无端端就受那牵连。    疯言疯语总能将大家说得人心惶惶,为了制止她乱讲话,老薛夫妇将那丫头关在屋内。    好好的姑娘就这么因一场高烧疯了去,邻里表示惋惜,纷纷安慰薛先生夫妇,定要看开些,找机会带到大城镇瞧瞧,兴许还能治好。    大家伙心底善良,并不愿见这从小看到大的彤儿真疯了。遂给于建议,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坐落于东区小庭院内,大树下掩着一处宅院,叶子像刚绽出的嫩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门外池塘边蓄了水,荷叶漫漫,赏心悦目。    进得院门,来到房内角落,隐隐可见小姑娘跪在地上朝柜子里翻找什么。远以为吃过药会好些,谁知仍旧让人摸不着北。身后站着略显焦急的母亲,搓了搓手,暗自凑近。    “彤儿,你在找什么?”    生得水嫩的小女儿端端埋在书堆里,小眉紧蹙,瓷雕样的柔润棱角,虽是小地方长大的丫头,却是山水养人,纤弱娇小,清清欲滴,眼眸像随时含着水。乌丝亮滑,鬓下垂落的两捋发衬得脸儿更小。细腻出尘,难怪才将十五,周围托人说亲的便不在少数。    可惜那场高烧将丫头的脑袋烧坏了,如今谁都知道老薛家的女儿神志不清,谁还敢往这跟前凑。    脆生生的软调子,闻言头也不回,支起身静静地瞅着书堆,“娘,您记得爹爹曾说的那封远亲书涵现在何处?”    端过药碗走近,妇人的表情略显迟疑,左不过认为女儿瞎说,疑惑,“什么远亲书涵?”    个头娇娇的薛彤从地上站起身,急急走近,耐心道,“就是远在十三骑任校尉的远房表叔,正是这次交战克嫲族的战军。”    抬手试她额头温度,确定没有发烧,薛林氏才安下心,不解,“找那个作甚?”    无从解释,重活一遭的彤儿似乎习惯了周遭的态度。倘若换做是自己,她也不会相信。    生了场重病,无端端陷入梦般的境遇。总以为重生这样的事是说书先生的吹嘘。然而竟然莫名中落到她的头上。    上一世在这个村子这间屋,她被攻进村落的克嫲敌军刺死在被子中,全村生灵涂炭,无一活口。    再次重来,她回到了屠村前的几个月,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她感到害怕。然而害怕中又多了几分坚定,思量几日,既是说不通,便打算向军队求得援助。    她看过爹爹收藏的书本,就上一世碧远村遭袭的阵势,八环山多半声东击西,失了手。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为了这蓄意已久的敌军计划,她想冒死去趟十三骑军营,即使女子的话微不足道,可跟那表叔说一声也是好的。    至少得提前告诉他们,回忆那军队里做校尉的表亲,与家乡息息相关,兴许在他那能缓和一丝局面,遂打算前往尝试一回。    “没事,我就想……看看。”    不知从何答起,更不晓得如何跟母亲解释,只想在大洵最亲民的军队那寻到一线生机。    “先把药喝了,娘一会儿再帮你找。”    为了哄她喝药,妇人不得不开口劝道。彤儿心底明白。接过药碗,坐到身旁椅子上埋头喝起来。    “你表叔每月十五都会到憩水镇前处理要事,你若想找他,不妨和你爹去趟镇上。”    柔声安抚,变着法子让女儿停止折腾,缓过这阵,兴许就能忘记。    可她低估了薛彤对此事的执拗,暗想一番,恍然抬眸,“十五……可是后天?”    怔住点头,反应倒是快。薛林氏抚上她的肩头,“嗯。”    憩水镇离这怎么也得三天路程,且还要等到爹爹回来才能一起前往,那得耽搁到何时。    然而就这一个机会,再来不知什么时候去。生死攸关如何等得,小姑娘暗忖,默默握紧小拳,清秀的脸上染上愁云。    见她陷入沉思,林氏似乎习以为常。动手拍了拍她的肩,药碗空空,转身给女儿继续熬药做饭去了。    留了孤独娇弱的小丫头静在原地,抱膝而坐,瞅着天边的日头,一点点看出了神。    爹爹今日在镇上帮忙,捎人带话说大概回不来。等到日落黄昏,终听母亲说了这一句。沉默托腮的姑娘倚在凳子上,发丝垂肩,定定而望。    晚饭后依旧有饮不完的药,好似喝多些便能尽快康复。小丫头体谅父母用心,为了帮助母亲,彤儿很快将药服下,起身打算去前院做事,将新摘的果子分篮放好。    才刚出院洗了一盆青果,梳着小髻的纤巧女子就听到旁边角落传来丝丝响声。她知道那是小伙伴间的暗号,自打众人都认为她“生病”后很少有伙伴再来寻她,今天会是谁,一边疑惑,一边放下篮子悄悄走了上去,    掀开遮挡的枝叶,她小心翼翼蹲到院子一角,确定娘亲没有看过来,挥手将掩好的空隙露了出来。直到那里蹿出一颗清秀的小脑袋,看样子同她年纪相仿。    “彤儿,彤儿。”    环顾四周,下意识做了噤声手势,见着是自小长到大的熟人,彤儿小声道。    “孟霖?”    咧嘴笑,看起来天真随和,冲她招手,“是我,快开门。”    支起身绕到方便些的位置,拉开侧门,态度惊喜,“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语声清脆,清澈通透的眸子像只小鹿。得了孟霖咧嘴笑,保持尴尬的姿势摆摆手。    “出去好几个月,昨天刚回来,就说过来看看你。”    这男孩长得斯文,家里是做陶艺的,时常跟着父亲四处送货,性子也实在,是彤儿的好朋友。    知道缘由微微一笑,替他拉下头上杂草,抿唇,“最近还好吗,出行得多注意,外头动荡,尽量小心些。”    鼓腮吹气,小子的表情很无所谓,“得了,我好着,他们说你生病了,是不是真的?”    略显迟疑垂下眸子,彤儿支吾,“……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语毕默默打量对方一眼,想了想继续,“怎的想起这时过来寻我?”    孟霖听了村里那些传言,放心不下才过来。挠挠头,解释道,“别提了,我爹叫我送批货到憩水镇,马上连夜又得走。”    听到那几个字,彤儿惊诧抬起眸子,似水含娇,灯火映照下的长睫像两排小扇子。    “憩水镇?可是最北边那个?”    想不到她会问这个,换了个姿势立好,他点头,“嗯,是啊,怎么了?”    大概寻着希望,暗忖若是这个时候跟他们一起过去,定能赶上表叔来镇里的时辰,到时去驿馆处等着,没准能从他那寻些机会。    遂丫头动了动眸子,探寻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顺着思路往下说,两人间没有隐瞒,很快答,“一会儿收拾好就走。”    拢下袖子,她静了会儿,急切问,“还差人手不?我能过来帮忙。”    抱臂靠门,闻听此言孟霖险些被口水呛到,“得了,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能做什么,再说我们连夜翻山,危险得很,女孩子还是别来了。”    她的模样显得有些犹豫,拧眉琢磨,复又再道,“你放心,我爬得山,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丫头的确比以往奇怪不少,小子听着,皱眉,“这……你去那边做什么?”    彤儿不知如何解释,近来已经说过许多类似的话,风吹起发丝,玲珑含烟,微微摇头。    看样子多半心里有事,拿她没辙,抓头思索一会儿,果断道,“成,要来就来。但跟薛伯母说一声,换身男装,亥时在村口等。”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不多问便应下,彤儿很高兴,连连应和,“好,我跟娘说,亥时准到,一言为定。”    抬起头,碧远村的孩子都是爽快人,孟霖也没多想,带个丫头无碍,还是好朋友。横竖去去就回,到时路上多照顾着便是。    奇怪的姑娘,这是真的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