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时大老爷反悔,更怕这附近还会有别的时家人,一等脱离他的视线,时苒两人根本不敢走大路,随意择一条没人的小胡同先躲了进去。
槐花搀着时苒,两人在密如蛛网的胡同中转了几个弯,顿时就有些晕了。
这一通急走,从附近的民居来看,她们应该还是在东城区,可这里全是墙高至少八尺,青砖墙面的大户人家,往往一整条胡同只有一两个小门,还关了起来,她们想找个人问问路都找不到。
时苒忍不住哼了一声,软下身来。从摔倒开始,她的脚腕就一阵疼过一阵,直到现在痛得冷汗都逼了出来。
槐花急得又要哭:“妹妹,你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时苒拖行几步,侧耳听了听:“我听见街上牛马的叫声了,想必从这条路出去就是大路,你先出去叫辆车来,我在这等着你。”
“这……”
“快去吧,要是叫不到车,就帮我叫个大婶来一起扶我。我的腿也不知伤到了哪,不好随便挪动,你拖着我,什么时候走得出去?若是时家真有人来追,你我现在这样,也跑不掉。”
槐花咬着牙,将时苒架到一户人家的门槛前,那户人家同其他人一样,门前堆着个新扫出来的大雪堆。
槐花解下自己的包头,把她扶到雪堆后边,将包头垫在门口的上马石坐下,她道:“那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时苒点点头,把衣领子竖起来一些挡风,双手拢在袖筒里,伸手去捻腕子上的珍珠手串。
大约因为从会拿筷子就开始串珠子,时苒从小无聊了,紧张了,害怕了,也喜欢捻珠子。摸到光秃秃的腕子才想起来,那手串早在她做豆粕那一日就被取下来收好,过后也忘了戴上去。
这近一个月过得太精彩,她竟没有时间再捻过一回珠子。
可现在手心里没个东西捻着,时苒觉得分外不自在: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反悔,时家人有没有觉出不对,时家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时苒捧起一撮雪,将它一点点团在手中,雪团入手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随即,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时苒此时便如惊弓之鸟,将整个身子缩到雪堆后边。从上马石和雪堆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一张脑门贴着狗皮膏药的脸:那个官靴店掌柜的外甥,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张脸的主人此刻东张西望,嘴里还在嘀咕:“明明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啊,怎么就不见了呢?去哪了?”
这个人是来找她的?
想起那人那黏乎乎的眼神,时苒心觉不妙,身子往后缩了缩。
可这条胡同本就一览无余,仅有的,就只有各家门口堆得半人高的雪堆,雪堆得再高,也不可能完全藏住时苒这么大一个姑娘。
那胡大用转了一圈,便看见了躲在雪堆后的时苒。
他脸上的惊喜完全不是作态:“这位姑娘,你怎么坐在这不动?是不是要我帮什么忙?”
此前他在十丈玉跟舅舅周旋几句,追出来后就看不见那两个丫头的踪影,心中怎么懊恼不提。想想反正都跑了出来,怎么也不能再回去挨舅舅的骂,便转头欲朝常去的伎子家消磨时光。没走多远,胡大用看见了时那个给他看画像的小子站在对面的路边。
那小子许诺过,只要看见过画中女子告诉给他就有赏钱,反正这口肉已从他口边飞走,便打算用这个消息跟他套套近乎。便在此时,他看见了在积玉胡同里的时苒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