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小光意外地在宫变中死了,可能她这个做女儿的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资格叫姜氏一声“母后”吧。
“皇上?”
裴熙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仔细地听了听,是之荷在说话。
“皇上怎么流泪了?”之荷说完正要掏出帕子给裴熙拭泪,却听一旁的慕水寒道:“我来吧。”
听到慕水寒的声音时,裴熙不禁心中一动,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他在那个雪夜里陪她一起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雪,是他在漫天火光中不顾一切地将她救了出去,是他为了让她光明正大地在阳光底下生活,豁出性命去前线杀敌,也是他为了在宫变中保证她的安全,不顾军令冒死回京相救……
慕水寒,慕水寒他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地忘了他呢?
天地之间,他们本是彼此间最重要的人,可是她无情地忘记了他,留下他一个人独自抵抗这世间的所有恶意和风雪。
内疚和自责疯狂地席卷了裴熙的心,她逐渐地抽泣起来,哭得十分伤心,不能自已。
哭着哭着,裴熙感觉自己忽然间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个在人前冷漠倨傲,有“煞神”之名的男人温柔无比地对她说:“影儿,你醒了,我知道你醒了是不是?”
“对不起。”裴熙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对不起。”
“傻瓜,你同我道歉做什么?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慕水寒心疼地说:“我去叫大夫来。”
“不要。”裴熙睁开眼睛,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慕水寒心中狠狠一颤,看着眼前之人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陡然间明白了什么:“你……?”
裴熙缓缓点头:“是的,我……全都想起来了。”
从孩童时期的初见,到后来的相知、相守和不得不暂时分离时的不舍和承诺,裴熙全都想起来了。
“让你一个人独自承担了这么久,对不起。”裴熙抱紧了慕水寒的腰,埋头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地哭着:“我真该死,怎么能忘了你!”
慕水寒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来。
是喜悦,是心疼,又或是担忧……
百感交集之下,慕水寒摸了摸裴熙的头发,长长地一叹:“没事了,都过去了。影儿……只要你没事就好。”
裴熙在他怀中蹭了蹭,像是终于有了依靠似的,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
虽说她现在恢复了记忆,可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之后,裴熙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啃了一口一样,再也不完整了。
慕水寒轻拍着裴熙的背安慰她的时候,一旁的之荷完全看傻了眼。
她是贴身伺候重光的宫女,过去和影儿的交集并不多。还是自打重光薨逝、影儿顶替了皇帝的位置起,之荷才逐渐与裴熙熟悉起来的。
尽管之前之荷就隐隐猜出了慕将军同裴熙的关系不一般,可这会儿亲眼所见之后,之荷还是忍不住感到好一阵惊讶。
裴熙瞄到她的表情之后,就从慕水寒怀中坐了起来,状似平静地看着她说:“之荷,现在我已经 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也就不必再帮着母后瞒着我了。”
之荷闻言立马跪下来说:“皇上恕罪,奴婢的家人……”
“我知道,太后手里拿捏着你的家人,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朕不怪你。只是朕想让你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要再有丝毫隐瞒。”裴熙补充道:“你不必担心太后那边,你的家人,朕会确保他们的平安。”
朝裴熙磕了一个头后,之荷感激道:“谢皇上!”
接下来之荷所说的话,大部分都在裴熙和慕水寒的意料之中。
当日景王发动宫变之后,慕水寒因距离遥远之故来迟了一步。
重光血溅当场,死在了大殿之上。
当时近身服侍重光的之荷也和其他人一样被药晕了过去,不知详情。
等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永寿宫里。
姜太后身边的应姑姑拿着她娘亲贴身戴着的玉佩警告她说,若是之荷不听话的话,就让她全家都给重光陪葬。
之荷得知重光已死的消息之后,本以为姜太后是想让她殉葬。
她身为重光生前最爱重的宫女之一,与重光关系很好。若是姜太后真要让她陪葬的话,之荷也认了。
不想应姑姑却说重光虽然死了,但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与他模样极为相似的亲姐姐,可以暂时替代重光当一阵子皇帝,从而保住姜太后的太后之位。
既然这位新皇帝是女子之身,自然需要身边的人来协助她隐藏这个秘密。
乾元殿中,暂时就只有她和冯姑姑有这个“殊荣”可以知晓这个天大的秘密。
“再过几日,太后娘娘就要让人将皇上挪回乾元殿中养伤了。”应姑姑嘱咐她说:“这几日先由你来贴身伺候皇上,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一一交待给你。”
之荷愣愣地答应了。
见到裴熙之后,之荷就愣住了这哪里是皇上的替身,分明就与皇上一模一样!
不过仔细看去,眼前之人似乎比重光要削瘦一些,肤色也要更为白皙。只是这些差别非常不明显,若不是朝夕相处之人仔细观察的话,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震惊过后,之荷逐渐平静下来,目光投向裴熙头顶的纱,不由自主地问:“皇上这是……受伤了?”
“嗯,”应姑姑有点别扭地应了一声,“皇上伤到了脑袋,太医说她很有可能会失忆。你以后要机灵点儿,好好伺候皇上,千万不能露了馅,知道了吗?”
之荷乖乖答应了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留在永寿宫照顾裴熙的那几日里,之荷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她本不该听到的消息。
这也是裴熙和慕水寒听完之荷叙述后唯一感到意外的地方。